入了宫,一切如常。
众人被宫人指引到定好的宴会地点,先上了酒水,各自喝着聊着,时不时偷看陈州一眼,再转过身去跟身边人询问。
一切如常,除了在场人对陈州的好奇,甚至会对殷青筠一家也投去探究的眼神。
席位安排跟从前一样,对面萧祉的位置还是空着的,殷青筠觉得无聊,就问起了陈氏:“母亲可知道陛下为何要召见陈州?”
陈州当初就是为了不被人知道身份,才顶着钟神医的名头来的京城,可是现在却被皇帝知道了真实身份……
陈家当年在鼎盛时期远离京城,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京城,丢不丢脸是一回事,他如今曝光在大家的视野中,将陈家这几十年来的神秘感败光了不说,总会叫人猜忌几分陈家如今的用意的。
其中最最重要的就是,陈州今天是跟在他们一家三口后边来的。
这得叫叫其他臣属家眷如何看待殷家?
殷青筠反正是急了,可陈氏却没表露出半分急色,反而气定神闲地给殷青筠倒了杯果酒,道:“软软尝尝这个,想必是用去年的冬梅和雪水酿制的梅子酒,十分甘甜。”
殷青筠不喝酒,接过来后就放在了一边,继续郑重地看着陈氏:“母亲。”
她可没跟她开玩笑。
陈州是陈氏从汝南带回来的,这要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陈家远在汝南都能操控着京城的事,那陈州这么个嫡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陈家怕是能来京城闹个没完。
见陈氏还是不答,殷青筠转头看了眼男宾席中坐姿自如的陈州,心里渐渐升起不安来:“母亲您这样从容淡定,软软就要以为是您跟陛下说了陈州的身份了。”
陈氏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不是我。”
殷青筠问下去:“那是谁?”
“是你父亲。”
“他!?”
殷青筠听到这个答案,脸上先是惊,后是嘲。
将陈州的身份透露给皇帝,这并不是殷正业干不出来的事情。
对比起皇帝近日对他的猜疑,确实,把陈家人的消息透露给皇帝,即便不能打消皇帝的猜忌,也能叫皇帝对他生出几分疼惜,甚至是顾虑。
皇帝一生刚强,仅有的软肋就是已故的陈皇后和隐居大佛寺的大公主萧长乐。
跟陈家有关的消息,想都不用想,肯定能引得皇帝方寸大乱。
那殷正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皇帝的目的,也不由叫人耐人寻味了些。
“你不用这样惊讶。”陈氏看着殷青筠,忽道:“这是陈州自己的意思,是他想见陛下,而不是我和你父亲将他卖了。”
她的解释虽然牵强,但是也无不道理。
殷青筠回想起来赴宴之前陈州的脸色,确实不像是被逼迫着来的,当然这个前提是以陈州的本事,要不是出于他本意主动来,旁人怕是没有本事逼着他来的。
亏得她在来时的路上还一直猜测,是不是陈氏把陈州的身份告诉了殷正业,却被殷正业转手出卖给了皇帝。结果不是,只是虚惊一场,但也叫她心里充满了疑惑。
殷青筠问:“他为什么要见陛下?”
陈氏桌子下的手伸过去拍了拍殷青筠的手,笑道:“软软你心思太单纯了,你以为他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寻亲?
殷青筠怕陈氏知道关于崔采薇的苗头,这个想法堪堪停在了嘴边,转口问道:“母亲知道?”
陈氏道:“这天底下的人,谁能逃得过权势两个字。陈家在最鼎盛的时候迁离京城,十几年过去了,汝南那样的穷乡僻壤他们怎么还住得下去,自然就想念这京城的富贵云烟了。”
“母亲的意思是……”
“陈家想要复出,陈州想要一个被陛下启用的机会。”
殷青筠愣了愣,心道陈州来京城不是为了找凝罗失散多年的女儿嘛。
昨天他都说了,等凝罗回到京城来,只要确认了崔采薇就是凝罗的女儿,他就立即带着所有有关陈家的人回到汝南去,再也不来京城了。
怎么跟陈氏说的差了这么远。
还是说陈州一开始就是骗她的?
殷青筠又想不明白了。
一边是她爱戴疼惜却没了任何信任的母亲,一边是陈家端方如玉扬言言出必行的陈家嫡长子,她还真有些选不过来了。
这两人要是严格来算,都是她的亲人。
只不过一个是生她养她的亲生母亲,一个是跟她颇为默契的表了几表的表兄。
“所以母亲和父亲就答应了陈州的要求?”在她的印象中,殷正业不太喜欢陈家人,这一回怎么能这样爽快地答应了陈州的要求。
陈氏冲着她笑了笑:“自然是他给的报酬足够丰厚,你父亲才敢冒这个险了。”
“你们糊涂啊。”
殷青筠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氏容易相信别人就算了,殷正业怎么也会被陈州说服。
要知道陈州现在干的事,几乎跟掌控了半个京城的顾严韦是一样。
他跟崔承誉一起合作了那么久,到时候肯定还有后招。
殷青筠还想跟陈氏说什么,宴会外突然响起了司仪的报唱声。
皇帝和陆皇后都来了,还有萧祉,萧桓和殷青黎。
萧祉站在皇帝身侧。
萧桓和殷青黎有几分被孤立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家的父皇母后身后。
席间众人起身行礼。
殷青筠却只注意到了皇帝苍老的面容,似乎比半月前的除夕宴上瞧着更加憔悴了。
年关的时候,下面的地方官总是会把所有的事情堆积在一起再呈上来,再加上宫中乱七八糟的事情,皇帝定是要累得跟陀螺一样停都不停一下。
只是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显示疲惫,而是一种精神不济的萎靡之态。
众人得到了皇帝的一声免礼,正要挨个起身,就看见宴会入口处被人远远扶着走来的崔昭仪。
大家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这次见她,她已将近九个月的身孕,肚子圆得跟个皮球似的,却还坚持被人扶着走到了宴会来。
皇帝见了她,露出了几分笑意,亲自下台伸手来牵她,还准许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旁边陆皇后的脸色一度难看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