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嬷嬷送殷青筠出了门,却拉着她的手不跟让,眼底流露出来几分欲言又止。
殷青筠被风吹得脸疼,也就没什么心思听玉嬷嬷替陈氏辩解什么,只道:“嬷嬷要是想给母亲做说客,那还是别说了。”
陈氏想怎么样都行,唯独跟殷正业和好不行。
这是殷青筠心里给陈氏定的最低的底线。
可是现在陈氏就是踩着她的底线来,还全然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要是她今天没有在陈州那里了解到关于陈氏跟凝罗的旧事,那她顶多心里不舒坦罢了。
但她现在是知道的,就更无法直视陈氏和殷正业的恩爱戏码了。
一个视发妻亲女如草芥的男人,一个是蛮抢亲姐所爱之人的女人,怎么怎么看都是般配……是她错了,她一开始就不应该有让软弱的陈氏离开殷正业的想法。
她为这个想法感到羞愧。
玉嬷嬷叹气道:“姑娘……有什么事好好说,别这样……”
“我怎样了?”
殷青筠正迎着风口,声音被吹散了许多,但任谁都能听出来她话语里浓重的不耐烦。
玉嬷嬷唯恐将殷青筠激怒,不由放轻了声音:“夫人是有苦衷的……”
殷青筠侧过了身子,抬脚就要走。
玉嬷嬷拉住她,劝道:“姑娘如今不懂,往后会懂的,夫人她都是有苦衷的,您要体谅她才是啊。”
殷青筠脸色大变,甩开了玉嬷嬷的手,“她有苦衷,她的苦衷就是跟殷正业现在逢场作戏?嬷嬷您别说了,我知道她舍不下殷正业,可我眼里也容不得沙子!”
别说陈氏有什么苦衷,她不信。
皇帝顾念着陈皇后的情分,才会对陈氏和殷青筠格外照料,即便陈氏与殷正业合离又如何,有皇帝撑腰,她能怕得了谁?
可她现在却跟殷正业……
殷青筠手攥着衣襟,仿佛呼吸困难了似的,也不再跟玉嬷嬷讲道理了,带着青岚转身就走。
青岚担忧地看了眼玉嬷嬷,小声道:“姑娘近来脾气是不太好,但嬷嬷也不要放在心上,更别给夫人说了……姑娘就是一时间没转过弯儿来,过些日子就好了。”
不告诉陈氏,是怕陈氏那边对殷青筠也生出罅隙来,现在只是殷青筠单方面地对陈氏有意见罢了。
等殷青筠……或许吧,或许她还能转过弯儿来,那她们母女就还有和好如初的机会。
不过青岚有些不怀好意地想了想,这怕是不太可能。
除非殷正业原地死亡……
玉嬷嬷看着青岚,晓得她跟殷青筠最是亲近,不由露出个小脸来,道:“青岚你自小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她也听你的话,你记得多劝劝她,别总是惹夫人生气……”
“是是是,奴婢记下了。”青岚应了玉嬷嬷的话。
前边的殷青筠突然回头看她,轻斥道:“你磨蹭什么呢。”
青岚忍住后背起了好几层的鸡皮疙瘩,连忙跟玉嬷嬷作别,去追殷青筠了。
……
……
殷青筠回到自己的卧房来,还是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咽下去会爆炸,想吐出来又不知该从何吐气。
“刚才玉嬷嬷跟你说什么了?”
青岚正在关窗户,闻言回头看了眼殷青筠,抖了抖肩,道:“姑娘还是别问了,怕您等会更气了。”
她关了窗,又走到桌旁站住脚跟,吹燃了火折子,将油灯点上,昏暗的屋子顿时亮了起来。
自然也就看见了殷青筠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模样。
“好姑娘,等会厨房将饭菜端来了,您吃了就歇着吧,别的事都别管了……夫人那边,任得她去,您别理会了。”
殷青筠眨了眨眼,觉得眼睛有些涩涩的难受,走到桌旁在坐下,抬眸问青岚:“你说实话。”
“姑娘。”青岚十分为难。
她是真不想叫殷青筠心烦。
旁人不知道,她跟在殷青筠身边伺候还能不知道?
陈氏离开京城的那段日子,殷青筠才是过得最开心的,不用为了陈氏和殷正业那档子破事忧烦,想收拾林姨娘和殷青黎也是随便动手,半点顾忌都没有。
就连萧祉那边,也算是事事顺着殷青筠的。
可自打陈氏回来了……一切又回到了原样。
就没叫殷青筠过过一天顺心日子。
“好姑娘……”青岚道,“您都是要待嫁的人了,还管这些事做什么,等婚期一到,红盖头一盖,殷府这些事您眼不见心不烦。”
“可母亲她……”
没等她把话说完整,青岚就截了她的话:“夫人她既然能跟相爷和好,相爷如今也待她好,想必将来相爷也不会为难她。”
又是何必呢。
青岚终于能体会到管家素日里长吁短叹是为何了。
就这些糟乱事,愁白头都是轻的。
见殷青筠还是眉头紧皱,青岚上前给她捏了捏肩,好叫她放松放松,道:“姑娘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呢。”
她看得出来,殷青筠明摆着是不想再管陈氏那档子事,可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所以才这样反反复复,迟迟下不了决心。
可陈氏已经先下了决定,殷青筠再这样苦恼下去,指定要闹得母女反目成仇,到时候两边心里都不舒坦。
当然,更不舒坦的还是殷青筠。
“姑娘,奴婢晓得您是担心夫人会被相爷利用,可如今是她自愿的,您作为子女,还能去强拆了他们不成?”
“退一万步来讲,姑娘您不如隔岸观火,等夫人下回再吃苦头了,您再去劝她,如此她才会知道您的用心良苦啊。”
青岚知道自己出的这个主意有多馊,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了,主意再馊,管用就行。
“姑娘只要知道,只有夫人自己撞了南墙,才会把旁人的话听得进去啊。”
“到时姑娘捱到了婚期,跟三皇子成了婚,夫人这边也吃到了苦头,知道姑娘才是最为她着想的,您再多点耐心劝劝她,找陛下降旨合离,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青岚说得嘴巴都干了,轻瞥了眼殷青筠,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几分。
又过了许久,才听她叹道:“哪有什么迎刃而解,母亲把他当作救赎,却不知那是能活生生毒死她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