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罗姑母就是因为未婚有孕,也被剔除过族谱。”
提及二十年前的那些旧事,陈州却说得条理极为清晰:“当初要嫁给殷相的人,原也是凝罗姑母,可是后来被凝霜姑母李代桃僵,凝罗姑母便独自留在陈家,后来被发现有了身孕,就被赶出了陈家。”
“再后来,她偷偷在外诞下一名女婴,却回到陈家谎称在女婴出生之时就亲手掐死了她,家主这才允许她重回陈家。”
“直至两年前,陈家知晓了她当年所诞下的那名女婴还存活于世,就派了大量的人手搜寻,几乎寻遍了整个大周……”
殷青筠听陈州解释了凝罗女儿的事,她才回想起凝罗每每和她独处之时,都是温声软语的,在她一声声“母亲”叫着的时候,凝罗眼底尽是数不清的笑意。
原来她是在透过殷青筠怀念自己流落在外的女儿……
“所以陈公子你就寻到了京城来了?”殷青筠问,“当初陈家知晓了凝罗杀害了自己的女儿,才允许她重回陈家,那你们要是找到了那个姑娘,是不是会杀了她。”
陈州望着殷青筠微微紧张的神情,一时觉得好笑:“大姑娘为何关心的是他人生死,而不是她为什么会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殷青筠也觉得陈州好笑,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你不是说了原本要嫁给殷正业的人就是凝罗?暗通曲款这种事情,京城还是挺常见的……”
陈州摇头,说了声不:“我说了,原本要下嫁之人是凝罗姑母,而非凝霜姑母。”
殷青筠就听他说,再也不插嘴了。
陈州道:“原先陪着殷相赶考揭榜之人,就是凝罗姑母,她发现身怀有孕时就找凝霜姑母出主意……还有一点想必你并不知道,她们是双生子,所有的身体特征包括容貌声音,她们都是一样的。”
“所以在后来凝霜姑母顶替自己姐姐的时候,殷相并无察觉。”
殷青筠不得不又一次插嘴:“我见过凝罗的脸,她跟母亲长得并不一样,声音也有所差异……”
陈州嗤笑道:“那是她自己忍受了刮骨之痛换了容貌,吃了毒药坏了嗓子。”
“什么!”殷青筠大惊失色,险些捧不稳手里的茶杯,“凝罗为什么要那么做?”
“自然是为了你母亲。”
陈州顿了顿,又道:“嫁给殷相的人,势必会被逐出陈家,凝罗姨母知晓事态严重,本欲悬崖勒马,你母亲却和殷相有了私情,还找了先皇后到陈家去示威逼迫。”
“凝罗姑母忍痛割爱,成就了殷相夫妇的姻缘,却直到成婚前夕,你母亲找到了凝罗姑母,让她去参加婚礼……她怕顶着和你母亲相似的容颜会引人注意,所以才换了容貌改了声音,真是傻得可怜……”
殷青筠有注意到他称呼陈氏的时候,不再叫“凝霜姑母”了,而是直呼“你母亲”。
这桩陈年旧事她一时竟不知该论断是谁对谁错。
凝罗错了吗?错了。
违背家规,私自生女。
陈氏错了吗?错了。
顶替亲姐,恩断义绝。
难怪当初凝罗跟她说,她和陈氏之间有过约定,连她来过殷府的事情都不能跟陈氏说,免得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这话事端指的就是陈氏那块遮羞布。
外人只知陈氏当年死心塌地的要嫁给殷正业,却不知原本该嫁给殷正业的是凝罗……
陈氏是顶替的啊。
她才是鸠占鹊巢的人……
殷青筠沉默了许久,迟疑地开口询问:“那你找到了那个姑娘的吗?若是找到,会如何处置她?”
陈家的规矩严苛死板,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他们能做出让凝罗杀害女儿的事情,指不定他们现在使着千方百计找到那位姑娘,就是为了杀她。
陈州看穿了殷青筠那点小心思,笑了起来:“放心吧,凝罗姑母现在仍是陈家人,她的女儿自然也是陈家人,自家人哪里有为难自己人的道理。”
“陈公子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如去那云楼搭台戏唱唱。”殷青筠打趣完了他,还记得陈州说的寻亲一事,“你当真来京城就是为了寻她?”
“我还能骗你不成。”
陈州笑容浅淡,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也在无形之中加深了殷青筠对他的信任。
毕竟人家来找的,是她的亲生姐姐。
她还能拦着不成?
殷青筠问:“那你有什么线索。”
“线索是有了,可是凝罗姑母回汝南去了,以在下手中的证据尚不能证明她就是凝罗姑母的女儿。”
殷青筠好奇又惊奇:“是谁?”
“你见过的,但是时机未到,请恕在下不能告知。”
“你这还藏着掖着……有必要吗?”
陈州郑重地点头:“有。”
“那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卡在关键之处又不说了,他怎么能这样啊。
陈州挑眉:“不是你叫我给你排忧解难的?”
殷青筠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反过来被陈州将了一军。
是,她是来找陈州套话的,陈州也爽快,什么都跟她说了……可是凝罗的女儿的下落,她还真是想知道。
因为她心里的猜测印证了。
凝罗就是上一世那个登堂入室把殷府闹得鸡飞狗跳的外室。
她会易容,可是眼睛不会说谎,她认得她那双眼睛,也记得她独特的声音,所以才会在她假扮陈氏的第一天就认出来了她。
还莫名其妙对她产生了浓厚的信任。
原来是因为其中还有这样渊源。
也知道了陈氏这一生最罪孽最不堪的秘密……
她就更不能直视今天陈氏和殷正业和好的举动了。
她还是恶心,止不住的恶心,还恶心自己身体里流的是殷正业的血,偏这又是她穷极一生也无法改变的事情。
“你母亲……你母亲其实也挺可怜的。”
陈州忽然笑了笑:“好好劝劝她吧,及时止损,别太深陷了。还有,前些日子祠堂走水的事情,在下替你查清了,纵火之人正是你母亲。”
殷青筠低头叹气。
还真是她。
果真是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