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尚有三分土性。
林超好歹也是个世家公子,如今被他连番冷言冷语,虽然面上不显,可心里哪里接受得了?白麒麟就算是出身太子母族又如何?又不是出身皇室,细论身份地位,谁又比谁矮三分?
林超干脆挑着话怼了回去:“倒不是承启有心拿乔,只是心内虽有不解,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免得又唐突了白兄。”
话音刚落,就又收获白麒麟冷哼一枚,似乎这位白小爷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个哼作为口头禅了。
林超正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小厮殷勤的声音:“几位少爷,仔细脚下.....”
白麒麟和林超齐齐转头,原来就是刚才那个小厮指引着好几个锦帽貂裘的少年进来了,年纪都在十三四岁,郑家表哥郑鑫源也正在其中。
林超一见了他立刻就笑了起来,上前道:“表哥!怎地刚才进门没有见着你。”
郑鑫源笑得温和:“我早到了一会,也正纳闷没有见着你的影子,原来你是躲在这里和白兄谈天说地的,既然都是同窗,小二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你也该提前来见过这几位才是....”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站到林超的旁边,他似乎浑然不觉这个动作刚好挡住了白麒麟的视线,只是继续替林超引荐。
离他最近的那位少年,看面目应该也就才十多岁的模样,却生的身材高大,是进来几个人中身量最高的,只是皮肤稍黑,所以颇为显眼,没想到应对谈吐却极亲和,忙摆了摆手:“岂敢劳动郑贤弟引荐,”一边行下平辈礼去:“东北姜氏姜长云,既然是鑫源的表弟,那我也不客气了,也叫你一句林贤弟。”
林超忙回礼:“高唐林氏林承启,姜大哥有礼。”
姜长云又道:“嗳,不必拘礼,这位是陈峤,这位是周瑾瑜。”
林超一边回礼,心里却忍不住一动,这么巧,姓陈,莫不是云南王手下那位罢?
陈峤性子十分热情爽朗:“哎呀,鑫源早在我们面前念过好几次了,都说江南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真不免令人心驰神往啊。”
林超忙笑笑,没有立即接话,他总不能点头附和表示自己的确生得俊秀飘逸吧....虽然这也是实话,但做人第一条,是要谦虚!
姜长云笑道:“阿峤你这说的什么话,哪有这样夸人的,叫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你也就是看着是熟人,才这般心直口快。”
:“呵呵,那自然是因为见了林贤弟,十分欢喜的缘故啦...”陈峤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呵呵笑了起来。
听其语气,就知道二人私底下关系应该是极为熟稔的,只是陈峤居然会对姜长云的话,认错得这般迅速和直接,倒是有些令林超吃惊了。
周瑾瑜的父亲不过是顺天府府尹,虽然前程无量,可阶层和在场几人父亲想比,终究也还是最低的那位,所以他一向是负责打圆场的那个,他笑道:“咱们着这里说笑半天了,怎么把白少爷忘到一边了,可是该打了。”
白麒麟面上的神情不算很好看,可还是依足礼数,一一行礼。
姜长云眼睛一闪,看了白麒麟一眼,才有笑了起来:“进屋吧,外头又飘雪了....不如围着火炉吃茶,倒更惬意些。”林超其实已经察觉到了,就是这姜长云虽然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格外理所当然的命令感。
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这东三省总督乃是大昭朝九位最高级的封疆大臣之一,他这个金孙自然地位尊崇,只怕只有云南沐府的大少爷能够格与之一比,可惜,他今日不在,不然,这两位碰见了,只怕是有的瞧。
几人于是进屋坐下,自有小厮送上香茗,小童给林超送茶的时候,趁无人处还眨了眨眼,林超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刚才指引的那个小童吗?联想到他将郑鑫源一行人引了进来,多半也是怕白麒麟会无端为难,闹出事端,所以才刻意指引至此的,他心中一暖,也是回以微笑。
:“今日出门,一路马车行来,都少见流民,林贤弟这次真是功德无量,实在令人佩服...”周瑾瑜见气氛太凝滞,遂换了个话题。
自从白麒麟参与进来以后,每个人都只管低头喝茶,气氛的确十分沉寂,换话题,林超是万万没有意见的,可好歹别扯到他头上来呀!他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头!
思及此,林超不禁怔愣,心情十分复杂——这姓周的,真是挑着柿子不熟的下手啊!杀生啊这是!
果然姜长云露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哦,西郊难不成竟是林贤弟的手笔?”就连郑鑫源也是关切地看了过来。
林超吓出一身冷汗,这些世家子弟,消息竟然都已经灵通至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了:“实不相瞒,家中长辈长年有疾,长兄及幼妹也是生来带病,所以从小家中教导便要多行善积德,可免灾厄,所以收纳流民,也是为了行好事罢了,况且这行善不分大小,不过是家里出钱出力罢了,又有长辈出面调停筹划,林超岂敢居功?”
历来流民入城,除了朝廷组织救灾外,士大夫阶层,几乎叫得上名号的豪门世族都自发组织民间赈济,什么捐献、纳资、散赈、工赈、施粥、施药等等,不一而论。
对于他们而言,钱财不算什么大事,也没几个真有慈贫怜下的菩萨心肠,砥砺名节,以天下为己任的名声才是他们汲汲以求的,其实说白了,就是花钱买名声罢了。
所以姜长云很快就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点了点头:“这便是了,我虽有这个心,却是不耐烦自己去弄着这弄那,干脆叫人去粥厂挂了银子,一个月补三百两过去,也算尽到心意了。”
既然这话是周瑾瑜提起来的,林超总控制不住自己偷偷去观察他的表情,论理说往日无冤近日无愁,今儿还是第一次见,若说是有意为难,还是特意给自己长脸,都两点都站不住脚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