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超话说得不慢,可盆中的水却是很快就冷了下去,林超不过略泡了泡,就把脚从盆里捞出来了,良姜忙送上擦脚的毛巾,玉竹则负责把盆中残水捧到门外,准备端到暗沟处倒,才弯下腰,就感觉院门外有黑影靠近,她立刻就警觉起来,直起身来质问:“是谁?”
传来的却是刘生温煦的声音:“小丫头,大晚上的,还叫这么大声做什么?仔细把你主子吓到了!”
在船上的时候,玉竹和半夏就经常在一楼船舱里和甲板上混,什么船把式、摇撸的、灶房的、随行的兵士全部都混了个脸熟,其中刘生和方梁,都是秉性很善和的人,兄妹二人自然更熟稔些。
玉竹立刻就放松了警惕,上前几步,笑道:“刘大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归置?”
刘生却先不说话,而是径直先拿过玉竹双手捧着的水盆,一只手就随手一泼,盆中残水皆已倾尽,这才把盆还给了玉竹:“玉竹妹子,刘大哥有事求见二爷,还要劳烦妹子行个方便,请进去再二爷面前通传一声。”
玉竹怔了一怔,然后语气就收敛了些:“刘大哥这是太见外了!我们爷最是虚心纳下的性子,不似别家主子故意托大的,不过刘大哥你先略站站,我进去说一声,倒不晓得我们爷睡下了没有...”
她也猜着几分刘生的来意了,所以她才不敢把话说死了。
刘生却很坚持:“玉竹妹子,你晓得你刘大哥不是那等轻狂的人,若无要紧事,也不会趁夜前来,还是那句话,就劳烦妹子了!”一边说一边正容鞠了一揖。
玉竹忙侧身躲过,才道:“那就请刘大哥稍等。”
自己却急急转身进了屋,想了想,还是先放下铜盆,才进了里间。
没想到林超在里面已得了消息,已经赶着换上了一套稍微正式些的长袍,连头发都收拾过了。
不等她说话,林超就主动开口:“来的不是方梁吧?那就是他的家室罗...”
他为表尊重,已经竭力说得委婉了,可玉竹的脸还是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开口:“二爷...您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和大哥,私底下也还是叫一声刘大哥的。”
林超早就想亲眼看看,能把方梁这样的人收服得服服帖帖的男人长什么样子了,更不要提易清一听见这话,立刻在耳旁激动地吵闹了半天,耳朵几乎要被她吵聋了。
听见玉竹这般说,他立刻也就改成了更为严肃的口气:“既如此,就把你刘大哥请进来吧!”他边说,一边却是微微抬眼望了一眼屏风后面,心里却是先叹了口气。
玉竹忙把刘生请了进来。
饶是林超心里已经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身体里又有易清这个现代人的灵魂在,本来等闲小事情,已经很难让他大吃一惊了,没成想这才一眼看到刘生,他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少许的惊讶之色。
本来在林超的的认知里,自古阴阳调和才是天道,就算换成男子之间,也应是如此,总是要两厢互补才是,例如一方的气质是孔武有力,另一方气质则是走文秀清俊的路子,再比如一方是谦谦君子,另一方则是秉性俊秀柔媚才是。
林超本来以为方梁就是身材高大的汉子了,他喜爱的另一半,至少身高不能比他还高,体格比他还健壮吧?
方梁的个子,若是放在北方汉子中,也算是中等偏上了,再和萧燕然一比,林超眼里千好万好,帅气逼人的萧问,就只有抬头仰视的份了。
没成想这刘生,居然都还要比他高一个头,至少八尺有余,而且和方梁的隐约气质不同,这刘生却是光凭肉眼,就可以透过衣衫,看出底下的一身腱子肉。
莫不是如今外头的风向,是流行喜爱这种的有气力的男子?譬如刘生这种?!这一点,林超却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了。
刘生一看他的神情,心里却先吃下了一枚定心丸。
少年郎是很少能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的。
但他却只从这个少年的眼中,看到了惊讶,却并没有旁人知晓他和方梁真实关系后的,那种显而易见的鄙夷和嫌恶。
林超很快就掩饰了自己的神色,缓和了表情:“刘大哥请坐,玉竹,夜神了,就不必泡茶了,仔细喝了睡不着,倒是把蜂蜜水,都倒一盏来,上京风沙大,又干燥,刘大哥也好润润口。”
刘生忙弓腰谢过,才侧身在凳子上坐下,却是挺直了腰背,一副落落大方,任由诸君打量的神色。
只有到了这时,林超才有点明白了。
这刘生和方梁虽然生的面目并不相似,身量体格也不相同,但静下来时,一举一动,自然流露出的那股爽朗大方的气质,却莫名让人觉得两人很相像。
林超的语调就更平和了,他本来年纪小,也从来就是轻声细语,丫头们跟前都没有大声过的,此时倒不用特地提高声调,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主子范来,那反而才是失了自然的本份。
况且,人若是提高声调,就能占据制胜高地,那两国之间何须打仗?各派几个泼妇去骂街不就够了?
但他却是用了开门见山的策略,毕竟夜深了,他今天在外头又奔波了一天,实在是累得狠了,就算他再求贤若渴,也没有那个体力来彻夜长谈了。
:“不知刘大哥是有何事?若是需要什么帮衬的地方,尽管开口,倒不必客气,这一路也多亏了方大哥护送周全。”他的话风很谨慎,毕竟刘生深夜前来,这事本来就透出了些急促,话又不到三句,来意未露,他倒不想就先会错了意。
刘生微微一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双手捧着奉上。
虽然他个子很高,但他没有露出一丝的倨傲之色,却是弯了腰,一副极为恭敬的模样:“这几日我和方梁,已经外头四处走了走,我二人虽不才,但在打听人方面,还算虽略有所长,已是将二爷名下的五间商铺的具体地段、人流情况、来往客群大致摸了个底,也曾托人分头进店,对店内老伙计和二掌柜的性子,都已经领略了几番,私下里,又打听了他们在京中的住处、家中人员情况,全部誊写在纸上,本来不该深夜来叨扰二爷,只是一早听见林三管家已经和三位大爷开始盘以前的账目了,想来也就这两三天,就可以对完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