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康定自然也虽一眼瞧见,自觉已经到了轮到自己这个做叔辈的,该出来打圆场的时候了。
他就先笑了起来:“承启毕竟是初到京城,尚且不知道如今的物价,可比杭州要贵上许多!毕竟是天子脚下,就连那些皇亲国戚,也多在城郊置土地的,保不齐哪日就能做上邻居,要不然远一点,就是通州一带了,但通州一带,随便一亩上好的田地,都需要三四百两白银,张家湾那边水路又方便,以后指定是要升值的!就算以前收成不好,也是我们离得远了,管照不到的原因,所以那些底下人也难免不经心,可如今跟着进京的就有三房人,上上下下多少人?这又多少田庄,还管不过来?我瞧着,出什么田庄?倒显得我们林家小家子气,你还缺这点钱?别哐你二叔了!你若听二叔一句劝,倒不如趁年底,再多买几个庄子呢!你可别忘了,家里还有两位姑娘!”
也就是最后一句,才真的点到了林超的心坎上。
他也就点了点头:“这话倒也是,二叔,那您就看着办吧….市价我也不清楚!”
张庄头这忙插嘴:“少爷若是放心小的,小人帮忙打听些,张家湾离咱们这里,也近!若是大批量买,还能还些价,减些零头呢!”
他语气里的恭敬,已经全然是发自肺腑。
林家虽然不至于少了这几十两银子,但少下来的钱,肯定又能多买几分地了。
既然人家都先递了橄榄枝来,若还端着架子,那就很没有意思了,可林超还是气不过他刚才一二再、再而三的顶撞。
还是给他挖了个坑:“张伯伯自然说得很是,您么,也算是地头蛇了!不向您多问几句,又向谁问去?只是还有一事,要请你抬抬手了…就是城里,还有几个商铺,这到了年底,才一盘账,就有好些伙计因家中事请辞了,竟是一时人手不继了,我瞧着,张全大哥是个周全人,倒不如,借我使两天,说不得,要帮我去压压场子了!”
主子说话,是不能话里是什么,就当什么真的。
张庄头何尝又不知道,这林二少爷,虽然口口声声说只借张全去使两天,但只要他一天不 提放人回来的话,哪个当奴才敢这么不长眼,自己去请辞的?
可见,林超虽然没有在言语上多加敲打,但光看这行的这几步,一拿一捏,一步比一步,就更透出了厉害。
就可知这位才十来岁的小少爷,绝对不会只是外头表现出来的,这一副天真懵懂,毫无心机的模样了。
若是再不识抬举,那么,林二少爷的下一步他也能猜着几分了。
擒贼先擒王。
为了达到立威这个目的,炫富这个法子,终究只是小巧,虽然有效,但到底不如杀鸡儆猴这一步,更来得有用了!
张庄头抬眼看了一眼一旁的长子,心里不舍之意,终究是一闪而过。
此时,他也顾不得会不会招来另外两位庄头的猜忌了,很快就磕下头去:“二少爷赏识犬子,就是我们父子的福分了,就是怕犬子言语无状,行事不够妥帖,反而跌了二爷的面子,如今小老儿也是上了年纪,还指望着这孩子接管家务呢!”
他颇有几分自揭其短的意思。
林超就先在心里笑了。
他果然没有猜错,此人就算要推辞一番,这说话,也还是这么的有艺术性,甚至已经提前把退路都给留出来了。
虽然站在张庄头的角度,他会这样说,也是无可厚非。
毕竟往事不记,后事不提这种清淡而不失高雅地格局,却远不是他一个庄户人家所能够达到的。
只是理解归理解,林超却从没有打算要惯着他。
林超就把手中的茶碗放回了桌面上,茶水早已失去了热气,丝丝缕缕地冷意,就透过青花瓷,慢慢地沁了出来。
林超就道:“张伯伯可别在我面前说什么上了年纪的话,听说您新纳的那个十八岁的小妾,可不是刚把出了喜脉?我这倒是忘了先给您道声喜!况且,您膝下四个儿子,最小的都满了十四岁,还有三个侄儿,不是最大的那个,上个月十八,刚也过了十八岁的生辰?也该顶事了,既然一家子都是能干的,哪里少了能帮扶您的好手?”
若是按照易清的那张嘴,肯定还要说些什么龙马精神,更胜从前的露骨话,顺势臊一臊他,只是她素来自由惯了,还尚且不晓得,点到即止,才是语言最大的魅力。
张庄头额头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其余两个庄头虽然没有说话,但一股淡淡地鄙夷之意,还是从眉间露出了少许。
他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在大昭朝已经算得是半个老头子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却还纳了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比自己儿子年龄都小呢!若说换在权贵世家,也不过说一句是附弄风雅就罢了,可要是换在民风淳朴的乡下,此事传出去吧,多少都有点不光彩。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颇为不好意思,所以打小妾进门,就一直养在院子里的,没有让她迈出过二门一步,就连十多天前,小妾被把出喜脉,他都还严令全家上下,都不得往外传。
这林家二少爷刚刚下船,就直奔庄子上来了,他哪里得知的消息?
越想,他越觉得背脊上都渗出了冷汗。
庄户人家,自来就信奉的是多子多福,所以他膝下儿子女儿,加起来足足有七八个,孩子多了,也就不在意了,可就连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小儿子今年到底多大了。
可人家林二少爷,却是一张口就把年龄说得清清楚楚…可还不独亲儿子,连侄儿的生辰时日都了然于心…..这里头的内情,却真是不敢再细想了!
既然林二少爷心里都已经有数,这账册里的猫腻又怎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恐怕自己三人在他面前百般推诿,极力打擂台的样子,落在这位贵人的眼里,仅仅就是当成一个玩意儿,就像无聊的时候,实在没有其他的消遣了,所以来看小猫小狗打架一般..权当做取乐而已!
他这次的磕头,就急促了许多,可见惊恐之意,已经是超过了主仆之间的尊敬:“二爷说的是,家中子孙,要想能成器,自然少不了主子您的提拔了!不如就让小儿,跟着爷去罢!
这世上的事,一向不是患寡,而是患不均。
其余两个庄户立刻有样学样:“二爷身边既然缺人使,犬子也大了,正好跟着爷出去学习学习!“
看样子,也是想把长子献出来了,看来一番敲山震虎,这两人也算是知道怕,晓得主动献人质了。
可林超心里犹不满意,摆了摆手:“吴伯伯可不要哄我,您明明最看重的是小儿子,一直夸最像你的,怎么这时反倒不疼他了?还有杨伯伯,您的次子,一向是跟着你身边料理家事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