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儿端着饭菜,守在门口,面脸都是担忧。萧练看了看淳儿手中的饭菜,问道:“她还是没吃吗?”
淳儿点点头,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姐是怎么了啊?自从那天晚上回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都三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小姐身子本来就不好。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萧练接过盘子,对淳儿说道:“我来吧。”
萧练轻轻推开房门,何婧英还闷闷不乐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何婧英听见推门的声响,淡淡地说道:“淳儿我不吃。”
半晌那边没人做声,也没听见淳儿离开的声音。
何婧英从帐子后面探出头来,看见萧练拿着一只鸭腿啃得正欢。萧练一回头见何婧英看着自己,鸭子肉都忘了咽,将剩下的半只鸭腿从嘴里拿出来,默默地放回了盘子里。何婧英沉默地看着萧练。萧练看了看何婧英,又看了看鸭腿,恍然大悟似的把鸭腿翻了一面,将鸭腿被啃缺的那一边藏了起来。
何婧英:“你没吃饱?”
萧练一嘴的油,他抬起手来,用手将嘴抹了抹,还顺手在衣襟上擦了一擦。何婧英看得一阵窒息。
萧练开心地一笑:“媳妇儿你醒啦?我方才见你睡着,想着这鸭子冷了就不好吃了,忍不住就吃了一块。”
萧练看何婧英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心中好笑,端起盘子就凑到了何婧英身旁去。何婧英见萧练竟是要顶着那一嘴一手的油过来,赶紧跳下床:“你离我远点!”
萧练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坐,顺手又抄了一块鸭子肉放嘴里:“谁叫你不吃的。总不能拿去喂胖虎吧,它都够肥了。”
何婧英指着萧练气道:“你给我起开,别坐我床上。”
萧练还是端着盘子,嘴角向上一挑:“这么小气?我就坐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欠揍!
何婧英上前伸手拉萧练:“你给我起开!”
萧练身体一歪,脚下一勾,何婧英扑通一声摔在了床上。萧练俯身下去,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还端着那盘鸭子,三分笑斜斜地挂在嘴角。
何婧英脸红得几欲滴出血来:“你……你……你干什么?”
萧练不怀好意地笑道:“谁让你不吃饭的?”
何婧英眉尖微蹙,膝盖微微一曲,向上一顶。位置真是踢得恰到好处。萧练“嗷”一声惨叫就弯下了腰去:“你……你……你真下得去手!”
何婧英接过那一盘鸭子,在一旁站定:“哼,登徒浪子!”顺手拿了一块肉放嘴里。
与萧练这么打闹一番,何婧英那满心的阴霾散去了一些,在加上鸭子肉的油香在口里一钻,果真是觉得有些饿了。
萧练方才被何婧英一踢,还没缓过劲来,走路都有些瘸,但还是给何婧英递上碗筷:“媳妇儿,你要淑女点才行啊。”
何婧英往嘴里塞了两块肉,眼泪又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萧练一下子慌了神,这女人生气的样子可爱,哭起来他真没辙。“诶,诶,媳妇儿,怎么好好的又哭了。”
何婧英嘴巴一撇说道:“你说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啊?死了那么多人?怎么说算了就算了呢?”
萧练心中了然。何婧英的难过并不只是因为这次没有扳倒萧子良。更是为这些无辜丧命的人鸣不平。
何婧英一开始的确是因为怀疑鼠疫一案与萧子良有关,所以特别上心,但也并非是只有这一个原因。若是鼠疫蔓延,受难的其实并不是这些王府宅院里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人家,是那些破庙里歇息或者街头巷尾挑着担子做着小买卖的人。
那十六具尸体,对她也并非没有震撼。在义庄里的那句“不会”,她是发自内心的说出来的,已经无关乎党争,是不想让这些人冤死,不会让这些人死不瞑目。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是两个王府四十二具尸首摆在眼前,是太子的一句密而不发。
她失了诺。更是委屈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萧练道:“阿英,你知道,这些人可能以后会调转枪头来伤你,如今……”
何婧英打断他道:“可是,我没想过要他们的性命啊。他们也只不过是被人威胁,他们也是身不由己。我要防着他们,我将他们打发走了就罢了。哪里用得着取人性命?”
何婧英一方面为这些冤死的人难过,但另一方面,又不免有些庆幸。如此一来更是觉得自己不堪。竟让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觉得这五十几条人命,都与自己有关。
何婧英缓缓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曾遇到过一个人。那人是个强盗,刚抢了一户大户人家。他在抢劫的时候,被发现了,失手杀了那家的主人。我那时正好路过那。那人出来的时候满身是血,都疯了,见人就砍。我那时候吓傻了,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他却没伤害我,只是看了看我就走了。后来那人被抓了。我去刑场时,看见了他怀了身孕的妻子,和一个眼瞎的母亲。我那时候就觉得他很可怜,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萧练道:“所以那些家仆们,也是一样,你也觉得可怜?”
何婧英点了点头。
萧练揉了揉何婧英的脑袋,把她整整齐齐地头发揉得一团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死去的富家主人才最可怜呢?”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最可怜的是你呢?
何婧英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萧练。
萧练又说道:“那家主人也没做过什么错事吧,却被害了性命去。不更可怜吗?这个世界不应该恃强凌弱,但也不表示弱者有理。这次死掉的这些家仆,不是你的责任。害死他们的另有其人。”
何婧英的神色又暗了暗。整整五十八条人命,都没能让竟陵王身上沾上一点污。
其实太子为何下令密而不发,她心里清楚。太子与竟陵王现在的实力悬殊太大,若要出手,必然要一击致命。
思及此处,何婧英的神色又黯了下去:“可是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离徐婉瑜火烧懿月阁的时间只有不到两个月了,徐婉瑜杀不得,背后之人,除不掉。
徐婉瑜不过是这背后之人手里的一把刀而已,却绝不是唯一一把。
她被那双叫做宿命的手,一点一点往前推。她一直想逃,她去努力寻找上一世没有被发现的细枝末节,她去寻求一切有可能让她摆脱宿命的人或事。她担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她担心她没有能力找回萧昭业,也没有能力改变她自己的宿命。
萧练一改往日里嬉皮笑脸的神色,正色道:“阿英,我会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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