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鱼市的上空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停在梦鹤楼的骷髅头风铃前面。豺羽面无表情地解下信鸽腿上的信笺转身递给公子羽。“公子,这已经是这个月来的第七封信了,您还没想好要不要回皇上?”
公子羽看着元欣在院中练着剑,平淡道:“还不到时候。”
豺羽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公子,若是想要南齐内乱,我们只要把沈文季的那封信拿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都会被迫提前吧?”
梦鹤楼外一个挑着香囊担子的中年妇女,转身进了梦鹤楼的院子。随着几声拐杖声想起,那中年妇女似乎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老阿婆。
光知母杵着拐杖走了进来。“公子,石头城那里有动静了。”
公子羽吁出一口气来:“差不多了。让我们安插在南齐皇帝身边的人动一动吧。”
光知母将拐杖放在地上,跪伏下去:“公子大事可成。”
公子羽叹道:“只要能将边境推过淮水,就没有人再能阻止南迁。我们在北方安居乐业太久,忘了曾经的那些天灾,那些吃不饱饭的日子。只有彻底到南方来,让我们的子民百姓在南方定居,才能真正的衣食无忧。”
公子羽说罢自去二楼书房回信去。
豺羽小声地咕哝一句:“我们去将沈文季揭穿南齐不早就乱了么?”
豺羽这句话说完,旁边的光知母、鬼卿与白头翁都笑出声来。
豺羽被笑得莫名其妙,只听光知母说道:“若是消息由我们发出去,南齐恐怕里面就回宫变。”
“那不是正好吗?”
光知母耐着性子说道:“若是宫变,宫里的人可逃不出来啊。但如果是南齐自己人发现的,宫变之时胜败就难料了。”
豺羽更加不解了:“乱也是南齐乱,关我们什么事?谁乱不是乱?南齐一乱,我们趁机攻打边境,拿下淮水不是轻而易举么?”
光知母无奈地叹口气道:“豺羽,你果然还是小孩子。”
豺羽皱了眉:“你们怎么总这么说我?
公子羽的声音从二楼上清清淡淡地传来:“豺羽,阿欣最近的剑术有退步。受罚去吧。”
在院里练剑的元欣身子一顿,抬头委屈道:“爹,你是不是说错了,我最近明明有进步。”
公子羽淡淡扫了元欣一眼,不再与他言语,又吩咐道:“领完罚就跟本王去一趟石头城。”
豺羽眉头不自觉地扬了扬:“公子,这等小事你要自己去?”
公子羽冷道:“你最近话有点多。”
另一边,何婧英已经出了宫。萧昭业不在,何婧英也不用担心有人发现她不在宫中。她换上侍卫的衣服就与曹景昭出了宫城。
何婧英在出城的城门口就与齐夫人汇合了。何婧英与曹景昭换上了商人的衣服,时间才到正午,三人打算早一些入城,在宵禁之前先躲进城里。
如今石头城查得很严,齐夫人早就准备下了通关文谍,三人入城倒是没受多少阻碍。与上次一样,守城的官兵交代一声进城之后要沿着大路走,不要走小路,就放了三人进去。
上一次何婧英与萧练进入石头城的时候,已经入夜,周围的酒肆商铺都关了门。这一次正值正午,没有半点上次进石头城感受到的萧索之感,反而因为石头城小,街道狭窄,显得十分热闹。可若是知道这样一座炊烟袅袅的小城里埋藏着可以吞噬上千人马的机关,那些平和的表象让人看着更加心惊。
石头城十分小,所以楼建得便要高些,主道两旁的酒楼都建了三层,每一层面积不大,也就够放下四五章桌子。
何婧英与齐夫人、曹景昭在主干道正中间的酒楼要了个雅间,让小二温了两壶酒,上了四道小菜,便在窗边坐着。楼下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多是商人长工打扮的人。石头城中没有耕地,粮食全靠周边的县城运来,但因为石头城也算一方重镇,驻守的官兵众多,无论是酒肆、商铺甚至青楼都是一应俱全的。
小二端了菜上来,每样就只有一小碟。曹景昭瞪大了眼睛问道:“就这么点牛肉要五两银子?你们这是黑殿吧?”
小二满脸堆笑:“哎哟,客官,看您说的,我们这城里的东西都是从别处运来的,自然是要贵些。”
何婧英温和道:“这到是比好生意,这生意做得。”
小二看着何婧英笑道:“这位公子,你是第一次来石头城吧?”
何婧英点点头:“我们原本打算直接入京的,路过这里顺便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买卖。”
小二解释道:“这位公子,我们这城里的买卖不是随便就可以做的。无论是什么生意,都要与太守报备,要拿到文谍才可经营。所以你别看我们这菜贵,其实利润可少着呢,文谍每一年都要给钱。”
“我们方才进城的时候听守卫说只能延大路走,不要走小巷子,这是怎么回事?”
“哦,我们这座城里是有些机关的。”
“哦?什么机关?”
“我也不清楚。”小二热情地将窗户打开,指着远远的一处低矮的平房:“这里,还有那边看着像是住人的地方,都不要去。”
小二这一指几乎就将小小的石头城划成了两片。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护城河一端,而小二手指的那片靠着山脉。
小二热情地说道:“三位客官,你们先用着,小的先下去忙着,你们若真想做生意,不妨等我们掌柜的忙完了可以问问他。小的也不知道那文谍要怎么拿。还有我们这到了晚上就要宵禁的,三位不要乱走,我这先去把三位的上房准备好。”
小二一走,何婧英就指了指方才小二指出的那片低矮的地方:“这就是上次我与殿下来的时候,走的路。的确如这小二所言,那里全是机关,我们当时就差点折在里面。那山上有个军营,无论是战车还是人,最有可能就是藏在那座山里。”
齐夫人将那一片细细看了看:“那基本是后面这一片都不能走了,他们自己人怎么过去?”
曹景昭伸长了脖子:“那里基本上分成了东西两片,中间好像可以过人。”
齐夫人皱眉道:“那条路看起来很窄,看左右宽度也就够一辆车通过,怎么可能作为修建战车的通路?”
何婧英思索道:“那既然有山,便肯定有另外的路可以从山里运东西出去,不用经过石头城。这个通路应该是留给人走的,沈文季监造这些东西,不可能每日还要出城去绕到山后面。”
“那我们去看看?”齐夫人问道。
何婧英摇摇头:“不必。这石头城里四处都是机关,留这么一条路可以直通机要地方,齐夫人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那您的意思?”
“这条路我们不用去看,但着石头城的机关几乎将整座城的地下都架空了一层,若是沈文季要进山,并不需要走路面过去,他可以走地道。”
曹景昭疑惑道:“那这么说,入口会在哪呢?这石头城修得又窄又乱,这么一眼望过去,哪里看得出又什么地道的样子。”
齐夫人斜斜睨了曹景昭一眼:“这石头城曾是陶朱公设计的,哪能让你那么容易就找到地道入口?”
何婧英平淡道:“不用去找,这个入口一定在太守府里。否则的话沈文季频繁出入某个地方的话,目标太大了。今天我们先好好休息,入夜后我们去太守府探一探。”
随后何婧英就依在窗边闲闲地吃着面前的油酥花生来,太久没离开东宫,这拥挤的巷道看上去都格外的有意思。
在她对面的一栋客栈里,三楼的天字号房窗户开了一小条缝隙。一袭白衣的公子羽摇着羽扇,与身后穿着黑衣的豺羽刚好凑成一对黑白无常。
豺羽说道:“看唇语,他们似乎是打算也闯太守府。我们晚上也去吗?”
公子羽冷淡道:“不去。”
豺羽其实向来是个不多话的,但是这段时间公子羽的每个决定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害怕再受罚,小心翼翼地问公子羽道:“那公子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公子羽用扇子指了指对面窗户里闲闲吃着油酥花生的人:“看看人。”
豺羽皱眉看向何婧英,少年的头脑里总算在这些他认为扑朔迷离的事情里牵出一丝清明。原来许久不动兵,不自己将沈文季的事情抖出来,就是给对面这人一些准备的时间,好让她不被宫变牵连。
豺羽也总算懂了光知母那句“小孩子”。但豺羽总觉得公子羽的这份心思着实矫情了些。豺羽指了指何婧英:“公子要是喜欢,今晚我给公子虏过来?”
公子羽冷冷地看着豺羽:“本王何时说过喜欢了?”
豺羽舌头一闪差点被自己咬断。豺羽不敢看公子羽,弱弱地说道:“好的,您不喜欢。”
公子羽用无字扇在豺羽头上敲了一记:“那山里若屯的是兵本王拿来作甚?但若是还有其他东西,本王也不介意第一时间知晓。”
豺羽默默地转过头,呵,好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