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婧英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当她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跪在沼泽中,沼泽的水淹没到她的腰际,而折月剑被她拿在手中,放在自己的手腕上,只要再晚一些,折月剑就会划破她的手腕,让她的鲜血称为眼前这些鬼兰的养分。
何婧英身旁,是杨珉之紧紧地握住了折月剑。杨珉之的血顺着折月剑滴落。
“活人死”要的是活人。杨珉之却不是。
所以他的血竟然成为了众人的解药。
是众人的解药,也是鬼兰的解药。
鬼兰攀附的树桩上,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原本枯朽的树桩动了动,从根须之中忽地映出一张鬼脸来。
不应该说是鬼脸,其实那是一张张人脸,那每一张脸都因为痛苦而扭曲,比之鬼脸更加可怕。
这一声尖叫彻底惊醒了众人。
那包含着日月星辰的鬼域,忽然变成了地狱。这鬼域原本就是地狱,是由成百上千人的腐肉堆积起的沼泽,是由成百上千人的骨血养育的鬼兰。
极度的扭曲,让那树桩上的一张张脸都看向了何婧英等人。沼泽里的水更加快速地被树桩吸走。
何婧英将杨珉之搀扶起来,鬼面郎君下意识地背上萧练,众人赶紧跑去。
可这沼泽里的树桩如迷宫一样,将众人围在中间。那些树桩终于在吸干了沼泽的水之后朝何婧英挪了过来。
齐珍在干涸的沼泽下,发现一块玄武纹的圆盘。齐珍扑上前去,转动圆盘,一道地宫的入口在齐珍面前打开。齐珍大喊道:“快,这里有路!”
众人想也不想相继跳了下去。
白头翁最后一个落了下来,“哎哟,笨丫头,你跑什么跑!”
何婧英整个人惊魂未定,没好气道:“那你跑什么跑?”
白头翁指了指何婧英:“嘿,就是你这个笨丫头害得爷爷一世英名都毁了。几棵树有什么好怕的。砍树你会不会?一斧子就能砍一个。”
“那些应该不是树。”鬼面郎君说道。“那些可能曾经与我们一样,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还有人会开花的?有趣有趣。”
“鬼兰依附腐物为生,我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依附的。”
何婧英想起方才那些一张张凄厉的面孔有些恶心:“萧公子,这鬼兰真能救人?”
鬼面郎君点点头:“典籍上却有所记载,有起死回生之效。”
“起死回生?世上真有这种东西?”白头翁颇有些好奇,“起死回生不好玩,长生不老行不行?”
何婧英眉头一抬:“能,要不你试试?”
白头翁从怀里摸出一朵鬼兰:“我这里正好有一朵。”说罢,白头翁手一伸将整朵鬼兰塞进了萧练的嘴巴里,还在萧练的下颚打了一下,迫使萧练将鬼兰吞了下去。白头翁晃着脑袋说道:“我不试,我让他试。”
谁都没有想到白头翁还藏着一朵鬼兰,谁也没有料到白头翁竟然会突然出手让萧练吃下鬼兰。
只剩半条命的萧练自然也是毫无防备。腥甜的味道从喉头弥漫上来,萧练整个人都干呕起来,可任由萧练如何压自己的舌根,就是无法吐出哪怕一星半点。
白头翁拍了拍萧练肩膀:“苦口良药啊,孙子!你要是长生不老的话,你可要谢谢爷爷。等爷爷仙逝之后,你记得每一年都来给爷爷上柱香啊。”
一股血直冲萧练大脑,萧练反手抽出烈阳剑就向白头翁劈了过去:“我谢你妹!我现在就给你上香!”
白头翁伸手接了萧练一剑,那金丝软甲上霎时崩出一串火花。白头翁气道:“你个没孝心的龟孙,爷爷救了你还不谢谢爷爷!“
萧练劈出这一剑之后,也心中诧异,他方才连走路都无力支撑,现在却有一股热血在浑身激荡,四肢百骸都有了力气。这股热血似乎极欲寻找一个出口,将他指尖的皮肉都撑得破裂开来。
萧练大喝一声,烈阳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白头翁见萧练来势汹汹,身体向侧面一倒,将将避过萧练一剑。烈阳剑劈在地上,地宫霎时间震颤起来。
“好好好,孙子,来我们再好好打一架。”白头翁指尖在地面一点,腾空而起跃到萧练头顶,五指微张,竟是朝萧练天灵盖袭去。
若是萧练挨上白头翁这一张,必定头骨碎裂。
何婧英心中一急,折月剑向前一松就像白头翁刺去。
白头翁轻轻拨开折月剑,不悦道:“小丫头,我和我孙子打架,你来捣什么乱!”
萧练将烈阳剑在胸前一横:“阿英,你让开,他未必就是我对手!”
这句话白头翁如何能忍,气得胡子都抖了三抖。“孙子,好大的口气!”
两人再无任何保留,短短一瞬间就过了数十招。白头翁的掌风刚从萧练的右肩擦过,萧练的烈阳剑就已送到了白头翁的面门。白头翁急忙退后三丈,双手夹住萧练的烈阳剑:“好孙子!我们再来!“
众人初到地宫,还未探清地宫情形,两人就已交上了手。看白头翁与萧练二人在地宫里飞檐走壁,众人也是看得心惊胆战,一方面为萧练的生死担忧,另一方面更让人担心的是白头翁与萧练这番打斗,若是碰到地宫的机关了该如何是好!
何婧英急道:“萧练!小心!”
白头翁一掌侃侃擦过萧练头顶:“孙子,你还是嫩了点。”
一番打斗,萧练顿觉身上的燥热之感消失了许多,顿时头脑也清醒了许多。眼看着被自己砍得零零落落的崖壁,萧练连退十步,将烈阳剑收回鞘中:“不打了。”
“不打了?你认输。”
“嗯,我认输。”
认输不少块肉,但要是再打下去,那肯定就没命了。萧练明显地感觉到了周遭的异样。就在萧练最后劈出那一剑时,山崖下曾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
白头翁没想到萧练竟然这样就认了输,真是一点气魄都没有。但他这样的嬴,却又嬴得不过瘾,当即发了疯似地在地上乱跳:“不算,不算!重新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