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小先生请赐教 > 第二百零五章 春夏两相期2全文阅读


“想弈棋?”秦桧道。


他着燕居之服,懒散躺坐着,自有一番闲适。


秦棣默了半刻,方在兄长面前坐下。


他审视一回棋局,有些不满:


“大哥还有心思弈棋?”


秦桧落下一子。


秦棣白他一眼,接着道:


“今日韩世忠将军请战。”


“知道。”秦桧道,“早晚的事。”


秦棣一愣,又道:


“大哥不研究研究舆图,知晓战局么?你居金地多年,若鼎力相助,咱们胜算更大啊!”


他看一眼兄长,起身围着棋盘踱步,摊开手道:


“大哥近来不问世事,便是与陛下怄气,也犯不着甩手不管吧?”


听他一说,秦桧忽笑了。


他摆摆手,示意秦棣坐下,只道:


“这件事,不用我管。便是要管,也不在此时。”


秦棣见他懒散模样,心下更是着急。


他蓦地顿住脚步,沉了脸,回身道:


“大哥,是不是不想打回去?”


秦桧握棋子的手忽顿住,悬在棋盘之上,久不落子。


秦棣凝视他:


“朝堂上下,都说大哥不想打回去。”


秦桧虽盯着棋盘,却也能感到弟弟逼视的目光。浓烈、热血,又难以置信。


“阿棣,”他道,“坐下说。”


秦棣蹙眉:


“是真的?”


秦桧默然。


这样的事,终究瞒不住的。但怎样与他解释呢?唯有向和,秦桧对皇帝来说才是有用的。


“大哥,”秦棣垂下眸子,“为何?”


秦桧看向他:


“有些事,你不明白。我是为了这个家好。”


又是这句!


为了这个家好!


为了这个家,他只能做阿榛的兄长为了这个家,不敢北上出兵?


这都是什么道理!


秦棣道:


“韩将军的奏请,阿棣附议了。”


自打秦桧罢相,他也算着韩世忠要请兵出站。只是不承想,阿棣这个傻小子也掺和了进去!


秦桧方道:


“莫再自作主张了。”


不待秦棣反驳,他又道:


“不过,也好。”


也好?


什么意思?


秦桧捻须:


“也该让陛下着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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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征那日,临安城中艳阳高照,旌旗飞扬。


韩世忠跨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跟了陈酿与史雄等一众将官。百姓们多出城相送,大喊着讨伐金贼的口号,义愤填膺,热血沸腾。


汴京迁来者甚众,有胆大的深闺妇人亦探出头,跟着摇旗呐喊。


陈酿垂目看着一切,眼眸闪动。


他拍了拍挂在马鞍上的点心盒子,是特意托掌柜做的藕粉桂花糕,能保存月余。


算来,那时至北地,七娘刚好能吃上。


他笑了笑,马头一转,随大军浩浩荡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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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阁楼上,一双眸子直望着出城的大军。


“阿榛,回去吧。”秦棣看着一动不动的秦榛。


“二哥,”她垂下眸子,“这一出城,多少人便是去送命的。你说大哥向和,阿榛也不愿再有战事呢!几座城池便能平息的事,何苦叫人送命?”


他扶上秦榛的肩。女孩子心性柔弱,见不得打仗流血。


他道


“金贼贪得无厌。今日许他一座城池,明日便敢觊觎大宋江山。有的血,不能不流啊!”


这个道理,秦榛自也明白。她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多少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秦棣转头凝视她,微蹙一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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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至完颜亶府上任教已近月余。


每日来,待她都是极高的礼遇。完颜亶也很听她的话,功课也从不拖沓,是个极有天赋的孩子。


七娘看着他,总想起自己念书的日子。


那时插科打诨,寻着机会便偷懒,着实让酿哥哥操心不少。


七娘低头一笑,面颊微红,心间泛起甜意。


完颜亶与她并肩而坐,一转头,便见了她这个奇怪的笑容。


他偏头道:


“谢七先生,有开心之事?”


七娘闻声一愣,转而笑笑:


“没事,阿亶继续改文吧。我过会子要考你的。”


完颜亶凑近些,道:


“阿亶不怕考,已烂熟了。”


正说着,只见七娘又兀自发愣,总是魂不守舍。


完颜亶有些懊恼,拽着七娘的衣袖:


“谢七先生?谢七先生?”


“嗯。”七娘敷衍应声。


完颜亶撅起嘴,审视七娘一回。一时,神色又添了几分黯然。


“先生,”他又道,“阿亶近日听皇叔说起一事,心下悬悬,不知先生可愿一听?”


七娘蓦地回神。


金主?


宫里的事,还是朝堂之事?


从前,她对这些丝毫不在意,而如今脑中上了一根线,这些事半件也错过不得!


七娘定了定神,故作随性,方道:


“你愿意讲一讲,我听着就是。”


完颜亶沉吟半刻,搁下笔,隧道:


“近来宋军北上,听闻快至边界了。”


宋军!


北上!


七娘一瞬僵直了身子,双手紧握。


她屏住呼吸,强压着激动,却终究忍不住问了句:


“是哪路军队?”


她说军队,而非敌军。


完颜亶默了半刻,看向她,道:


“是韩家军,韩世忠亲自披甲上阵。”


韩家军!


韩家军!


那,酿哥哥,是否也来了?


他来接她了么?


他总算来了么?


七娘紧咬着牙,身子止不住微颤。


“想来,”她道,“韩世忠将军一向勇猛,东北一路怕是抵不住吧?”


完颜亶点点头,又仰面望着她:


“先生可有退兵良策?”


七娘心头一紧,谨慎地看他一眼。


她摇头道:


“我一妇道人家,不过纸上谈兵,哪懂这些?”


完颜亶蹙眉,心头暗笑。


不懂?


那一篇篇策论是假的?一篇篇注疏是假的?


她若真不懂,又岂会是完颜亶看上的先生!


“既是纸上谈兵,先生不妨谈一谈。”完颜亶道,又天真一笑,“左右此处唯有阿亶,也不会对朝堂有甚左右。”


七娘心下打鼓,双手藏于袖中,不住抠着指甲盖。


敷衍说说?


不行!


这孩子太机灵了,定然识破!


七娘深吸一口气,忽脸一黑,直看着完颜亶:


“打来打去,有甚好谈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就见不得这打打杀杀,也不知有甚意思!”


完颜亶愣然。


女人真怪,说翻脸就翻脸!


七娘又道:


“你适才可是笑了?每每征战,成千上万的人命,是该笑的么?”


完颜亶哑口无言,只低下头去。


这还是承教于七娘以来,他头一回被先生训。却不是因着功课,而是这个!


他方道:


“谢七先生,阿亶知错了。”


七娘吐了口气,神情稍稍缓和。


她道:


“好了,改文吧。”


完颜亶点点头,刚执起笔,却又缓缓放下。他暗自思索一阵,忽转头看向七娘。


那神情,充满了审视,狡猾又胸有成竹,并不是孩子该有的神情。


七娘心头猛地揪紧。


这孩子,作甚如此看着她?


直叫人心下发毛。


七娘向后缩了缩,完颜亶的目光却盯得更死。


“谢七先生,”他压着声音,“你是汉人吧?”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笃定的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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