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的后劲力十足,竟然将他从船上直接带到了水里。
掉入水中的一瞬间,求生欲让廉柯挣扎了两下,但随着胸口的血液一丝丝晕染在水中,他心里的憎恨、恐惧、痛苦,都莫名消散了……
在听到谢琳琅最后说的那句话时,他竟然是有些高兴的。
像他这样杀人无数的奸邪之人,肯定要下十八层地狱,但没关系,她是他们创造出来的,她是这世间最极致的恶,想必等她死后,也会来找他们团聚吧?
——
他在地狱等她。
*
谢琳琅手心冒出气化的白烟,刚刚她一次动用了太多内力,所以这会眼珠呈现出暗红的颜色,衬着她脸上似悲悯,似嘲讽的笑容,还有她面前亲手促成的炼狱,她不是修罗,谁是?
周围的木工们在谢琳琅放出那箭时,都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刚刚从她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场太强,跟平时笑眯眯的谢大人判若两人!
他们又敬又畏,唯有跪地膜拜。
谢琳琅看着他们的举动,丢了弓箭,右手紧握成拳。
那白烟瞬间就消失了,她眼珠虽然没有恢复,但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平和下来。
“刚刚吓到你们了么?”
她微微挑眉,然后过来搀扶他们。
“快起来吧,这次退敌,你们才是大功臣,你们制作的机括很灵活很好用,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
木工师傅们一边颤巍巍的起身,一边连连摆手。
此时谢琳琅在他们心里,那就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啊!肯定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不带犹豫的。
其中有个老师傅瞟了一眼江面,此时侥幸活下来的水匪已经走远,他有些担忧的问。
“大人……那些人跑了……他们以后会不会回来报复啊?”
谢琳琅瞥了天边一眼,轻笑着道。
“不会了,放心吧。”
虽然那个水匪头子没死,但经此一役,他只怕想到她都要做噩梦,况且回来报仇?他还有船吗?若是没猜错,这一次,他们也算倾巢出动了吧?
“琳琅。”
秦珏的声音突然传来,让谢琳琅愣了一下,她眼珠瞬间恢复了本色,清澈透亮。
一晃两三个月不见,她原本是没什么感觉的,但乍然听到他的声音后她才发现,她还是有点想他。
残破的城墙上,木工们连忙退下了,秦珏带来的骑兵还有原本守城的官兵们,也都自觉去打扫战场,然后全城通报水匪撤退的好消息。
很快,城墙上就只有谢琳琅和秦珏两个人。
一阵风吹来,带着点木头烧焦的味道,此时江面除了还在燃烧的大船,一切都结束了。
这让谢琳琅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涌起无尽的疲倦,她揉了揉眼睛,朝秦珏看去。
一段时间不见,她怎么觉得秦珏又长好看了,瞧瞧这冷情的眉眼,高挺的鼻子,浅色的薄唇,啧啧,再这么下去,她项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声还保得住吗?
这么想着,她掩唇打了个呵欠,眯着眼走了过去。
“你可算回来了……”
她拍了拍秦珏的肩膀,语气又懒散又气恼的说。
“一声不吭就去了京城这么危险的地方,我本来是要教训你的,不过今天……我太累了……下次再教训你!”
秦珏会出现在这,说明北城门的叛军也解决了,两个心腹大患统统消失,她必须睡个三天三夜来庆祝一下!
她说完就准备走,但想到什么,她又停了下来,看着秦珏,挑着眉问。
“你怎么一回来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是这次京城之行不顺利么?”
她是不可能知道秦珏现在的心情的,毕竟随口说出的三条谏言莫名其妙全部实现,这种震撼,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着他一样,推他做出决定。
他看着谢琳琅,摇了摇头。
“没有,很顺利,我只是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我……”
秦珏顿住了,面对谢琳琅好奇的眼神,他不觉皱起眉来。
她很神奇,不然也不会引来他们说的“业火”,让水匪落荒而逃,她也很聪明,不然也不会造出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
她的品行上佳,对待人情世故又很灵活,总而言之,她身上可学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拜她为师就如她自己说的那样,是他赚了。
况且若不是他母后嘱托她照顾他,指引他,或许她也不是那么想教他,毕竟这对她来说并没有好处,反而还会徒添许多麻烦。
他之前也是因为不想将她拽入这些麻烦,所以才一直没有真的拜师。
可现在,他的谏言实现了,他是不是也该兑现自己的诺言?
但为什么“拜师”两个字,就那么难说出口呢?
就在他打算一鼓作气说出来时,肩膀突然一沉,原来是谢琳琅站着靠了过来,额头压在他的肩上……
她突然靠近,让秦珏脑袋一空,瞬间什么都想不到了。
“你……”
“唔,让我靠一会,我都三天没睡觉了……”三天有点夸张,不过这三天,她确实没睡多久,而且就算睡着了也不安心,随时都会惊醒。
秦珏闻言顿时就有些心疼。
项城只是一座小城,可它在面对两面强攻时都没有乱,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有人担下了绝大部分的压力,给了城内老百姓希望,所以他们才能积极备战。
而那个人,只能是她谢琳琅。
可她才十五,不过束发的年纪,却要肩负起全城老百姓的身家性命,她的肩膀,就不会沉么?
他应该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回来的。
其实谢琳琅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她是只有十五,但毕竟两世为人,她并没有真把自己当成少年。
而她表现出来的绝对的实力和统领能力,也让身边的人下意识信服,并忽略掉她的年纪。
小喜会心疼她,只是因为知道她是女子,觉得女子不该遭遇这一切。
而秦珏心疼她,莫名的只是心疼她。
他有时候还会有很奇怪的念头,比如,想保护她。
明明她这样强大根本不需要保护,可是他就是希望她不用经历太多事,只要开开心心的,建她的城就好。
所以他道,“以后,我就算离开,也不会离开这么久,去这么远。”
他说着,伸手擦了擦谢琳琅脸上的黑灰,声音放得更低。
“抱歉,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