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
封箬抓着段昀的手没有动,“只是令弟现在还不能放,得作为人质和我们一起安全回到丞相府,之后我再秘密派人送令弟回去,保证一根头发丝也不会少!”
段姚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封箬!我如何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毕竟我现在也没法信你,不然我也不会要挟你弟弟直到我安全。你自己选择!”
封箬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事不关己,明明现在被团团围住是她好不好,为什么非得是自己气得呕血。段姚气得磨牙,最后一挥手,闭上眼睛,“好!让他们走!”
刺客们一听命令,纷纷后退,让开一条道来。
封箬理了理段昀胸前的衣服,带着他驾着马留在最后,等着暗卫们走完了,这才笑着冲段姚谢道,“段大小姐安心,令弟不会有事。”
段姚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
走了几步,她又对着封箬背影喝道,“不许碰我弟弟!”
马上的封箬嗤笑一声,没有应她。
她们一路走了回去。
封箬心里明白此刻是救不了乔珺了,只是心里的担忧和害怕一直纠缠着她,她这会儿筋疲力竭,眼前越来越花,揽着段昀的手也渐渐失去力气,直到段昀一声惊叫,封箬失去了意识,身体一歪从马上栽了下来。
“封......”
一直跟着封箬的阮刚看了看身后没有人追上来,正想出手相助,却见前面树上跳下一个人来,他又连忙躲了回去,待瞧清楚了来人,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只见对方如鹰视般的目光扫了过来,他又往里面凑了凑,脸上的惊讶没有消去。
他怎么在这里......
一个暗卫连忙摸了摸封箬的脉搏,然后扶起了封箬。
段昀还没能下马,却见一个异服陌生男子握着剑走了出来,暗卫们立刻拔剑相向。
那男子歪头邪笑,“各位,我不是敌人。”
说着,他整个人如同一道影子闪了过去,冷光出鞘,将后面树林中躲着的几个蒙面黑衣人给秒了。
剑一入鞘,那男子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身上的树叶,背着手缓步走了出来,那男子转头望着暗卫们,“被人跟踪都不知道,你们是如何保护封丞相的?”
暗卫们个个冷冷地盯着他,眼光如刀。
“你是什么人?”
扶着封箬的暗卫谨慎地打量着面前这个陌生男子,问道。
这个男子一看便身手了得,身着异服,并非凤郢国人士,脑门上绑了一条白色的带子,虽然在笑,目光明显带着不善。
男子微微靠近他们,浑身的危险因素令众人反射性的后退了几步。
挑了挑眉,男子笑容更深,他的手依然背在身后,他的目光落在面色苍白的封箬身上。
“在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不是来害封丞相的,而是来帮你们的......”男子强调了“帮”这个字眼,百转千回的腔调却没有令她们松懈下来。男子顾自逼近,毫不在意她们的刀剑,“封丞相会答应与在下的合作的,你们信不信?”
一个暗卫实在看不下去对方的诡异的笑容,直接喝道,“报上名字!”
“看来不信......”男子伸出手碰了碰对方的剑,却见对方如临大敌地退了一点,眼皮一抬,唇角一扯,笑容变得有些嘲讽的味道,“在下的名字只能让封丞相知道,你们可还不配。”
一番话狂之又狂,在以女为尊的凤郢国自然是能惹她们不快的,可是封家的暗卫很有自知之明,面前的人她们打不过,自然不会为了逞一时之快而上赶着去送死。
如今封箬昏迷不醒,她们自身难保,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只能咬牙切齿的骂了几声,“你到底要做什么!”
“唉......”那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阴晴不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堪称“可怜”的表情来,似乎是在可怜她们,又不知道在可怜谁,反正不是可怜他自己就对了。
那声音隐藏着狂妄和得意,用一种透着施舍垂怜的语气幽幽道来,“我说了,我是来和封丞相谈合作的,封丞相一定会同意和我这个合作的,一定会的,所以我提前来了。各位,你们的丞相生死自有命数,还没到她死期呢,现在不会有事的......”
那双透着阴邪怜悯的眼神再次落在封箬身上时,冰冷得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不该她死的时候,谁也要不了她的命!该她死的时候,谁也阻挡不了!包括她自己……”
“她的归宿……在那座高高的殿外……上千玉阶前……成不了最高统治者,却能变成最高统治者的踏脚石。”
寒风不止,反而变本加厉地席卷咆哮,一下子掀翻众人的黑袍,吹灭所有火把,微弱的光芒消失,四周瞬间暗沉下来,风摇得大树猎猎作响,树叶残枝沙尘一并冗杂,凶狠地抓过众人的脸,风越发刺骨,天空中有点点白影随风刮荡。
众人皆惊,凤郢国竟然开始下雪了……
那双仿佛看透人世的眼睛在雪花的飞舞中渐渐失了神,他不顾浑身衣物在风中摇曳,只看到了那茫茫雪色一片一片铺盖在那座威武森严的皇城上,掩盖住了鲜红的砖瓦。
也遮掩住了所有肮脏。
用雪花的圣洁,将那个死人成堆的阴气繁盛的地狱渲染得好似神仙住的地方,冰冷的雪花加持了其周身的飘渺。
那个人就倒在足有两尺深的雪地里,浑身是血,鲜血一点一点地融在雪中,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大片大片地覆盖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和那些污垢,脏乱,血腥一起埋在圣洁干净的雪中,消失在这个虚伪的地狱之下,埋骨其中,魂飞自由。
天空突然一阵雷电劈闪,刹那间照亮了幽冷漆黑的深夜。
轰隆隆得降下来,炸在众人耳边,众人心肝儿一惊。
是天怒。
似乎是在警告谁,又似乎是要惩戒谁!没有人说得清楚。
郢都城外的一家客栈里,有人让这雷声惊醒过来,裹着铺盖,满头大汗地跑到隔壁,挤上了另一个人的床上。
“……”
她紧紧地抱住了那个男人,指尖还在颤抖,声音闷闷的,“子溪我怕。”
“别怕,我在。”
这道低沉的声音仿佛能让人安心,怀里的人儿也不再颤抖,却不动。
“我做噩梦了。”
“没事。”这声音冷冷的,却真实得令人温暖。
“我梦见我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我害怕!”
那声音意外地没有立马回她,只望着窗外的方向,良久才回了一句,“我不会让你死的。”
仿佛是在做保证一样,字字清晰,坚定而认真。
怀里的人儿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了,浅浅的呼吸声传来,男子却用力抱紧了怀中人的身体,闭上了眼睛,再次一字一顿地重复那句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闭上眼睛后,仿佛被黑暗笼罩,除了怀里的温热在不断地提醒他,她还活着之外,他脑中的画面却是一个含笑吐血的女子,紧紧地抱住他,开口在说些什么。
只是他看不清楚脸,也看不清楚嘴型,他只看见她口中不断淌出的鲜血,只能将她抱在怀里,直到没有温度,可她身上插着的那把短剑,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是魄寒……
只见几声炸雷过后,风又恢复了正常大小,雪花倒是没停。
初雪来的太早,不大,小雪落在地上瞬间就没了,只是积少成多,很快便使得地面湿透了,在这荒郊野外,脚步开始打滑。
背上的人儿恍若惊梦,碎碎念着什么,时不时在他身上颤抖,男子头发已经湿透,不知道是汗还是雪花化了之后打湿的,他也顾不得擦。
“教主,我们是要去哪?”
男子停下步子,望着茫茫黑夜中的白雪点点,又掂了掂身后的女子,静默了一会儿,“不知道。”
飞雪粘上女子的发顶,有些没有化,颤巍巍的贴着发丝。那个人看了看如同魇梦般的女子,问道,“教主,圣教是不能回去了。”
男子长叹,“我知道。”
那人没有再多话,却听见男子怅惘的声音响了起来,“子襄兄,我生来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唾弃自己,若我是一个正经的魔教教主,权利没有旁落,是不是可以少经历一些生死攸关,是不是,至少可以保护她。”
南襄子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脸上没有震惊,他知道重羽迟早有一天会长大,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若你一开始是一个正经的教主,兴许遇不上她。”
重羽听见南襄子这番似乎在安慰他的话,突然笑了。
这时,身后的人儿突然开始梦呓,只见她颤抖着挣扎起来,口中急唤着,“不!不!不要!”
重羽连忙将她放下来,担忧地抓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却见她扑向了重羽,死死地抱住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宣夜!不要死,求你不要死,不要……”
重羽的心一下子空了,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抱紧了她,苦笑,“好,有我在,他不会死的……”
他的记忆放空,仿佛回到了初见的时候,他一边将夙裳抱紧,一边低声在她耳边默念出着夙裳那时的话,“你有危险的时候,有我在……你孤单寂寞冷的时候,我陪你……就算你有了喜欢的人……我等你。”
雪越来越大,寒夜越来越冷,命运已经走偏,新的结局又当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