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叶明闻见到屈忽昀和牛蛮异常吃惊外,石中玉的逃亡之路很平顺。
果然,背后有大人物撑着就是不一样啊。
太府都没有宵禁,但入夜后,五城兵马司也有官兵巡逻,城门也是要关闭的。但他们一路上没有碰到半点兵影,马车的安排,城门处不惊动别人的悄悄打开,官道上连夜驰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太府都离熙海边不远,当初她来时,马车不算慢,也走了三四天,现在是逃命,所以只用了一天半就到了。之前一天的行程是骑马疾行,期间还路过了兰望夫妇的庄子,之后半天到了人烟稠密的地方,他们混进了一个足有五六十人的大商队里。
当然,这个商队也是陵王的手笔。而这么多人中混进两三个人,根本没人能注意得到。就是牛蛮个头儿太大,将近两米的身高,跟大鲨鱼奥尼尔似的,太引人注目,无奈之下,只好把他关在货车里。
到海边接受盘查也同样顺利,之后便登了船。因为是人货两用船,船速缓慢,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才到达熙海。上岸后,他们并没有直接返回叶家,而是从码头悄悄下船,到了叶明闻的秘密落脚地,就在长图街。
这边的房子都收拾好了,衣食用度一应俱全,连下人们也是特殊安排的。直到此时,不管石中玉对陵王信不信任,她都得承认,这个陵王实在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太府都是京城,熙海是金敬仕的地盘,在这两处,他仍然能安排好几个人而做到滴水不漏,在他的封地江原,指不定有多么厉害呢。
他可是藩王啊。不奉是不得入京,也不得到别的地方去,就算他以江湖人楚天阔的身份偷偷行事,若没点能耐,又怎么能把黑白两道吃得死死的?
所以至少从目前看,哥哥找他当靠山是对的。也只有他,才能抹去一切痕迹,让京中的某人,找不到她。当然,他们一回叶家,金敬仕就会知道,可金老头会帮着捂这件事。因为,他想要那个盒子嘛。
无欲则刚。这起人都有太多的欲望,所以弱点也不少。
另一个了不得的人是夏公公,在熙海歇了三天后,石中玉仍然搞不懂,夏世雄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初她能进裕王府,就是夏公公的助力,后来她调到水局院,人生路一步步走开,好像都有这个老人的身影。甚至现在想来,屈忽昀等三人,似乎是他一手培养起来,专门送给石中玉的。他的目的何在?
若说他是裕王一系的,为什么对她的逃走不闻不问,还暗中安排?他们出城后,连马匹都为屈、牛二人备好了,不然突然多出两个人,大家要怎么走?
若说他只是想帮石中玉,为什么?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难道他是陵王,或者皇上的人?
石中玉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干脆放下不想。陵王,她也不知道底细,可照样得借助陵王的力量。既然如此,再多几把未知的刀架在脖子上也没什么。反正暂时也砍不下来,以后行事小心,慢慢解开困局就行了。
她和哥哥被保着,就是仍然有被保护的价值。但是早晚有一天,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摆布!
他们之所以没有直接回叶家,是因为之前在太府都,她和哥哥连见个面都要小心,很多事并没有充分研究清楚,当然不能冒然行动。现在正好有这么个秘密的地点,他们要好好安排一下,要么就不动手,要么就得让叶仲普措手不及。
而她在熙海安排对付叶家的事,太府都却乱了套。
不知是不是心里的愿望太强烈了,慕容恪半夜就突然惊醒了过来,虽然还有点头晕,但他感觉得到,石中玉走了,只留下那缕秀发在他的手心。
第一件事,他立即回到皇宫,因为他要调动暗卫找人,必须有孙福珩协助。而昨晚为了掩护他跑回王府,孙福珩和四大铁卫等人都留在了皇城内外。
他不敢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找,要知道皇上还惦记着石中玉的小命,暗中也不知还有多少人想杀掉她。他把事情闹大,结局就难料了。其实她是被他牵连的,可如今她却如他心里的某个部分,疼痛不止,偏偏触摸不到。
第二件事,他回了新房。前一晚他点倒众人走的,皇上大约以为尘埃落定,并没有太严密的关注,加上他的人精心布置,洞房花烛夜,新郎跑掉这件事,居然没人知情。
他回新房后,“战场”干净,红烛就要燃尽,新娘半歪在床上,惊恐地瞪着他。
他随手一挥,隔空打穴。
金旖晨恢复了行动自由后,蹭一下跳到桌边,把蟠龙烛打掉,以烛台尖利的一端对准自己的脖子,“裕王殿下,请你别过来!”
这情形,出乎慕容恪的预料。
“本王没想过去。”他冷冷地看着他的正妃,心里一阵厌恶。他想娶的女人不在这儿,而是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想到这儿,他格外生气,身上不自主的带出暴戾之气来。
“为什么你不早寻死呢?”他冷酷无情的说,“那样大家干净。”
小玉为什么走?会不会就因为他娶金旖晨?既然如此,干脆杀了这女人吧!
这念头一起,目光就向金旖晨望去,令后者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他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那种滚过尸山血海的气质,不是一般人能有,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他向前走了一步,金旖晨吓得跌坐在椅子上,烛台的尖端刺入皮肤一点,渗出血来。
如果她自杀,就与他无关了吧?他想着,又上前走了一步。可满心的杀意在突然想到石中玉后,突然消弭于无形。小玉和这个女人关系很好,如果知道是他逼死了这女人,说不定她会闹腾不止。再着,金氏女死了,龙椅上的老家伙肯定有动作。但凡涉及到石中玉安全的,他都要小心行事。
看他停下脚步,身上的杀气蓦然消失,金旖晨并不知道自己在死亡线上走了个来回,却感觉浑身的冷汗落了下来,“你不想娶我?”她大着胆子问。
“那个破熙海,本王不稀罕。”他直言这婚事的重点,“所以你给本王安份点,别逼本王使出非常手段,那时你会后悔生在这个世上。”他语气淡淡的,但威胁力十足,令人不由一哆嗦。
“怎么才算安分?”金旖晨并不傻,并且出身将门,有点胆识。她看得出慕容恪对她的厌恶,不但不伤心,反而感到一阵高兴,因此问道。
“把烛台拿下来。”慕容恪鄙视地说,“若本王有心思动你,你以为那管用吗?”
金旖晨聪明地选择了合作,把烛台放好,规规矩矩的坐着,再不多话。
本来已经认命了,自从被赐婚,她就逼自己连阿忘记的一面也不见。可是穿上喜服,坐在喜轿,以亲王正妃的仪式踏入宫门,她突然就后悔了。那悔意如此强烈,令她暗暗发誓,如果再有选择,她将不顾一切!
为什么她的人生要由父亲摆布?为什么她不让阿忘带她私奔呢?她是女人,心里有明确的感觉,阿忘也是喜欢她的,从他两次舍命救她,从他无意中看她的眼睛中,她觉察得到。
所以她冲动的想以死捍卫自己的清白,虽然知道那并没有很大的可能,但她想以这个方式告诉阿忘,她为了他,抗争了。
她的心一直很乱,整夜的脑子都僵着,什么理智的思考也做不到,偏偏在这时候她突然清醒了,裕王殿下新婚之夜丢下她跑掉了,现在又这幅模样,难道说……也有心爱的人?和她成亲是被逼的吗?看样子,别说碰她一下,连看她一眼,裕王都很不耐烦。
很好,她的清白能保住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现在最重要保持现状,慢慢再想办法。
“殿下请吩咐,小女要怎么配合。”她问。
“还算明智。”慕容恪从鼻子中哼气,“暂时,和本王做一对恩爱夫妻吧。”
金旖晨大为吃惊,浑身紧绷了起来。但随后,她明白这是名义上的,表面上的,立即释然地笑道,“谨遵殿下的命令。只求殿下,哪天时机成熟时,就休了我。”
这是赐婚,休她不是那么容易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裕王殿下是谁,他胡闹的事迹大燕闻名,总会想办法做到的。至于她,被休在家,闺誉尽毁,没人要的时候,再想和阿忘在一起,就容易多了吧。
除非,连阿忘也嫌弃她。那她就绞了头发,到庙里当姑子去,也胜于给这样一个长着玲珑观音相,却有一颗嗜杀魔鬼心的男人当老婆强。
“看来,你也不想嫁给本王。”慕容恪冷冷地说,“那你为什么不早早在娘家自杀呢?”说这话,语气还有些惋惜似的,令金旖晨气得不行,偏偏又不敢发作。
裕王殿下的心上人到底是谁啊。能令他把别人的生命视若无物?她不禁好奇。
“到时候殿下休了我就是,小女绝无二言。”她强调。
呼,人要豁去出的感觉真好。她从来不像大燕的贵族女子似的,把名声看得那么重要。她心里明白着呢,若得真心人,名声算个屁。想来她也算是个疯子了,被相公厌弃,为什么她还觉得高兴?事实上,自从她订亲以来,今天头一回感觉心都亮了。
“准备一下,要面圣了。”慕容恪正眼也不看一眼金旖晨,慢步走到门边。
可正当金旖晨完全松气的时候,他突然转身回来,粗暴地把她拉到床边,抽出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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