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苏景一才昏昏沉沉地睡去,勉强睡了一个多小时又醒过来。他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起身下楼带了早餐到房间。
“再生,起来了,给安岸打个电话,让她也起床来吃早餐。”
再生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怎么这么早?该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被你吵死了,能睡得好吗!”
“有吗?我打呼了?”
苏景一把热腾腾的塑料碗从袋子里拿出来,“赶紧去洗洗!”
“不要告诉安岸哦,我平时真的不打呼,肯定累了!”
苏景一笑着,没有说话。
再生给安岸打了电话,她已经起床洗漱好了。他挂了电话,匆匆忙忙洗漱之后,就提着装着早餐的袋子去找安岸。
“干嘛去?”
“吃早餐去!就给我十分钟独处时间不行嘛?桌上那碗粥还有一根油条留给你够了吧?”
“去吧去吧!”苏景一朝他招了招手。
房间门铃响起,安岸朝门的猫眼里望了一眼,确定是再生,便打开了门。
再生朝她微笑着,“早啊!”
“早!”
“是不是昨晚睡的不好,这么早就起来了?”
“没有,睡得很好,我定了闹钟的,早点去好,苏景一肯定等急了。”
“没事,吃早餐的时间还是可以有的。”再生张罗着,把早餐摊开在窗口的茶几上。
两个人坐在凳子上,开始享用早餐。
“在这里吃早餐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好?”
安岸微笑着点点头。
“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真想每天都能这样吃早餐。”
“好好吃。”
“是吧!景一一大早去买的。”
“他肯定没睡好。”
“是啊。要是我我也着急。我们吃好就出发。”
“嗯。”
三人下了车,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主路旁只有一条绵长蜿蜒的小路。她们沿着小路往里走,走了几分钟,才看到一户人家,一个大妈正在陪一个小孩子玩耍,再生上前去问:“大妈,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你们这里有一个叫薛晚清的女孩子吗?”
“没有没有!”大妈抄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摆了摆手。
“哦,谢谢哦!”
再生转身跑到苏景一身边,“我们再找别人问问。
又走了一段,几个老大爷坐在大树下下棋。他们便走过去,“大爷,你们这有个叫薛晚清的女孩子吗?”安岸看着离她最近正在围观棋局的大爷问。
“薛什么?”
“薛,晚,清!”
“什么?”大爷耳朵似乎不太好使。
“薛,晚,清!”再生用更大的声音又强调了一遍。苏景一始终站在一旁,皱着眉。
“哦,没有听过。”转身用乡音和那些老家伙谈论了一会,才又说:“没有这个人!”
“噢!”安岸朝他们点点头。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苏景一失落到极点。
“景一,该不会地址错的吧!”
“应该不会吧!”
“他们年纪那么大,估计不知道村里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吧。我们再问问。”
不远处坐着一个老年人,脸上花白的胡渣,皮肤略显粗糙,黝黑,额头上嘴角处镌刻着皱纹,应该是经过岁月的洗磨。他坐在低矮的屋檐下,点燃一支烟,烟在指尖燃烧。
“大爷,你知道一个叫薛晚清的女孩子吗?”再生上前问到。
大爷扔掉烟头,用脚碾碎,上下打量着他们三个,直起身子,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们是?”
“噢,我们是薛晚清的同学!”
“你认识薛晚清吗?我们从湖城来的!”
“哦,你们跟我来!”再生和安岸都激动不已,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找到了,紧随大爷的脚步。可是苏景一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真的能见到她吗?他开始莫名地害怕,越接近的时候,他突然越发不安起来,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大爷带着他们来到一间残旧破败的屋子。他推开木门,门咯吱咯吱发出时光流逝留下岁月的声响,他示意再生他们进来坐。
屋子里还算干净,只有简单的方桌长凳,墙上的白漆已经泛黄,一块一块斑驳陆离。
“你们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不用了,爷爷,我们有带矿泉水。你也坐吧!”安岸赶忙说。不是要带他们来见薛晚清的吗?为什么不见人?怎么就大爷一个人呢?
“爷爷,我是薛晚清的同学,我想知道薛晚清去哪里了?你认识薛晚清吗?我找她很久了,打她电话也打不通。”苏景一终于开口了。
大爷坐下身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眶都湿了,“我这外孙女,命太苦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人呢?”苏景一语气里满满的紧张。再生跟安岸也跟着紧张起来,被大爷这样的表情吓到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走了一个多月了,白血病,回来住了几天就走了。她妈妈得了抑郁症,也走了!作孽啊,当初就不该让她们娘两跟那个男人走!”
安岸和再生愣住了。苏景一也愣住了,半响才弱弱地问了一句,“什么?她走了?去哪了?”
大爷没有回答,就开始抽泣,“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好的同学,大老远跑来见她。她要是还能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一个满脸沧桑的老人在他们面前老泪纵横,安岸也忍不住了,跟着默默流泪。再生一语不发,完全呆住了,这样的情况是他始料未及的。苏景一没有哭,可是眼圈已经发红。
“你说什么?她怎么可能死呢?之前还一直好好的!”苏景一怒吼着,他的拳头握得更紧了,指甲深深地插进肉里,仿佛要割出血才肯松手。
“景一,你不要对爷爷这样!”再生拉了一下苏景一的胳膊。
“不怪他,我也接受不了,我的孙女这么乖,老天爷怎么这么狠心!”大爷从里屋拿着薛晚清的病例出来,递给苏景一。他还来不及翻开,只是扉页上的“薛晚清,女,0岁”他就彻底奔溃了,他的嘴角开始抽搐,胸口发闷,泪水像决堤的河流,一刻不停地往外涌,身体也跟着不住地颤抖。
再生上前扶住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站在那里,他知道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他知道苏景一有多心痛,可是他没有一点办法。痛楚像高处盛放的烟火,散落满地冰冷的尘埃,他们都无力挽回。
四面是绿油油的田野,临近夏至,天气开始闷热,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热气腾腾的。偶尔有些许风吹过,荡漾起绿色的涟漪。他们站在墓碑前,两旁的杂草丛生,像他们纷乱的思绪纠缠着。
“晚清,你的同学们来看你了!”大爷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用手去清理旁边的草。“旁边那个就是她妈妈,想她娘两在一起可以做个伴!”他对他们解释到。
突然安岸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她身边的再生扶住了她。
“你怎么了?安岸!”
随着再生的声音,苏景一朝安岸看去。她脸色惨败,额头还冒着汗滴,瞳孔放大,似乎有些恐惧。
“你怎么了?”
安岸满脸的难以置信,她紧皱着眉头,嘴角因为激动有些微颤,“是她!怎么是她?”
“你说什么?”再生问到,“你见过薛晚清吗?”
安岸哭了,她的眼泪从眼眶打转着滚落,她看着再生,就像在向他求助,“再生,那个梦,那个梦!”
“什么梦?”再生疑惑不解。一旁的大爷和苏景一也对安岸的样子手足无措。
“你忘了吗?我说的的花园的那个梦,我梦到的那个拉着我一起走的女孩,难道是薛晚清吗?难道我居然会梦到她?”
“梦到了?你没见过她怎么可能梦到!”
“我不知道,我记不清她的样子,可是为什么我看到她的样子,就会想起那个梦,好像那个梦是真实的,就是她,就是这个样子!”安岸指着墓碑上的照片,因为再生的怀疑她更加激动了。
“好好,我信你,我们回去慢慢说好不好!”再生转头跟苏景一说:“我们回爷爷家等你。”
大爷也赶紧接话,“我陪你们回去!”
终于苏景一一个人跪在地上,大哭起来,这么多日以来积累的担忧,害怕,伤心,绝望,无助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他一度要哭得晕厥过去。如果死能让他遇到薛晚清的话,他真的愿意跟她去了。他们才认识不到三年,他们说好要一起读大学,毕业就结婚的,她那么温柔美好,那么坚守诺言,怎么会抛下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为什么连告别都没有,她怎么会对他这样狠心。他宁愿他永远也找不到她,也不想找到的是一堆冰凉的尸骨躺在这里,只要她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宁愿失去她。
他恨她为什么就这样离开了,更恨自己让她这样孤独地死去。
到了大爷家,大爷赶紧给安岸到了一杯温水。安岸喝了几口,休息了好一会,脸上才恢复了血色。
“安岸,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个梦吗?我在梦里梦到一座漂亮的花园,还有一个人女孩,一直走一直走,天黑才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