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岸早晨起来的时候,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她看到再生还睡得很沉,就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胳膊从自己的身上移开,轻轻地起床进了卫生间。一种莫名的眩晕感席卷而来,突然身体打了一个寒颤,接下来开始不由自主的出汗,一颗一颗黄豆那么大的汗滴,从额头,渐渐到手臂,甚至大腿上的毛孔都开始出汗。
安岸知道,又来了,这种难受的感觉是无法形容的,只觉得浑身无力,头很晕,肚子很疼,而且还很恶心,因为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她没有害怕,她坐在地上,脸朝着马桶,时不时干呕,她知道,只要吐出来就好了,只要过半小时左右,她就能好起来。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是在大一的时候,当时她就像现在这样瘫坐在卫生间里,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她太难受了,可是宿舍的人都在睡觉,她们又不是她的家人,她也没法向谁求救,于是就一个人这样强忍住,在心里告诉自己,会好了,没事的,忍一忍就过去了,就这样熬过了艰难恐惧的时间,直到最后翻江倒海地吐了,她才感到了畅快与自由,于是她便不害怕了,任由她的咽喉抽搐着疯狂地把胃里隔夜的食物倒出来,吐完了,她的汗也停止了,风干在身上凉凉的,人也清醒了很多,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于是站起来洗了脸,冲干净厕所,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应该说是一身轻松地走出来,没有人知道刚才的她有多么无助。
小的时候,有一次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在流鼻涕,于是赶紧爬起来开了台灯,才知道那不是鼻涕,是鼻血。那一次,她也以为自己要死了,不然不会留这么多的血,她不敢睡,用纸巾把鼻孔撑得慢慢的,然后抬着头,咸咸的腥味就这样顺着咽喉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她想要走出房间喊人的,但是面对恐惧,打扰别人似乎对她来说更加让她害怕,于是她只能这样独自面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累了,大脑也转不动了,不知道害怕了,就倒下身子睡去,她想着若是明天醒不过来的话,那也是她的命了,那时她才上小学三年级。
这样的经历,实在是太多了,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无论多么痛苦,只要病痛一旦过去了,她就跟活过来了一样,满心欢喜,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从死亡线上复活过来的奇迹一样。
还有一次,是她来例假的时候,那次她看着马桶里鲜艳的颜色,她吓坏了,她又以为自己要死了,她哭着走出了卫生间。那次幸好是跟父母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这件事被她妈妈笑了好长一段时间。
安岸喘着气,自己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一点都不难受,只要三十分钟,很快,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想着她的胃,仿佛她的意志能跟她的身体对话一样,有感觉了吗?想吐了吗?能不能快一点,我的太难受了,吐出来吧,只要吐出来就好了。但是她的胃似乎也很无奈,只能连同整个肚子一直绞痛着,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突然再生出现了,他站在门外傻了眼,简直吓坏了,“安岸!你怎么了?没事吧?”再生赶紧走到她身边。
“我没事,马上就好。”
“怎么会这样,你不要吓我。”再生蹲下身子,正要打算抱她,被她拒绝了,“你现在不要动我,我真的很难受,你就让我这样坐着,一会,一会就好,我吐出来就好了。”
“你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是胆囊,胆囊炎发作了。”
再生完全不知道胆囊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安岸说得这是什么病。“很严重吗?”
“没事,小事情,可能最近吃得太辣太油腻了。”
“是这样吗?”
安岸突然转身扑到马桶上,狂吐起来,虽然并没有吐出多少东西。间隙她对再生说:“你出去吧,我马上就好。”
“没事。”再生一脸的担忧。
“我真的没事,你出去吧,我不想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再生就跟没听见一样,站到洗脸台边,拿了毛巾用水洗了一下,然后蹲在安岸身边把毛巾递给她说:“我都不陪着你谁陪着你啊,都说了我没事的,你还怕我看啊。快点,拿着!”
安岸红着眼睛,抬起头看了再生一样,默默收下了带着温度的毛巾,抹了抹嘴,然后又开始吐,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安岸才缓过来了。全身都跟在浴池里泡过一样,滴着汗水,头发也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惨白的脸色也终于恢复了一点点血色。
“好了吗?”
“嗯,没事了。”
再生上前,不由分说地抱起安岸就往房间走。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身上这么湿漉漉的都是汗,把你衣服弄脏了,我这样上床,被单也会脏的。”
“脏有什么关系?衣服被子很终于吗?笨蛋,你现在身体不舒服啊。脏了我来洗!”再生把她抱到床上,给她改好被子。“你就好好地躺着,被单我会洗的,今天请假休息。”
“我没事了,我马上洗洗就可以去上班了。”
“你都这样了还要去上班?”
“我真没事,我以前也这样过的,吐完了就好了,不影响什么。”
“你有没有搞错,你就是这样对你的身体的吗?你刚才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吓人,换做别人肯定要打120了吧,你怎么能这么淡定,你知道你刚脸白得跟什么一样吗?你这汗浑身都是,你是要吓死我啊?”
“真没事,你别担心。”
“必须听我的,今天请假,我马上给老板打电话。你睡一下我们晚点去医院。”
“好吧,但是我不想去医院,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问题。我只要不要吃太油腻的,不要熬夜,少吃肉蛋就好了。我以前去检查过一次,医生说是胆囊炎,所以平时饮食注意下就好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这样我就可以看着你,不让你乱吃。”
“对不起啊,刚吓到你了吧。”
“你说呢,你是要吓死我。”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吐完就好了。”
“你还笑得出来啊?”
“因为现在一点都不难受了呢。”
“今天我就煮点粥给你喝吧,你好好休息。”
“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躺着,哪里都不能去。”再生说着给老板打了电话,“喂?老板,今天我们两个请假,她身体不舒服,我带她去医院。”
“好的,没事,没什么大碍。明天应该可以上班的,如果有事情我再提前打电话。”
“嗯,好,谢谢!”
“怎么还要带我去医院啊?”安岸问再生。
“这不是跟老板说么?”
“哦,这样。”
再生倒了一杯热水,转身问安岸,“要不要给你加一点蜂蜜。”
“好,少一点,我不喜欢太甜。”
“要求还真多!”
“哈哈哈!”安岸傻笑,“知道我麻烦了吧。”
“以后不能吃的就不要吃了知道吗?身体是自己的。”
“说得你多注意身体一样。”
“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再生把蜂蜜水递给安岸,安岸从床上坐起身子,再生把枕头竖起了放在她背后。
“就这样过来的啊。”
“为什么刚刚不叫我呢?”
“我看你睡得那么沉,就没忍心叫你。”
“可是你这么难受,我睡觉有什么关系。”
“叫你也没用啊,你又不是止痛药。”
“我是!”
“嗯?”
“小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那次发高烧,烧的很厉害,我特别难受就一直哭闹,是我妈,一整晚都没有谁,陪在我身边抱着我,给我用毛巾敷脑袋降温,这样才好多了,所以生病的时候如果有人照顾的话,虽然不能马上好,但是至少可以减轻一点难受的感觉,一个人生病才是最难受的。”
安岸听着,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生病的时候是最需要人照顾的,可是因为一直都是她一个人,所以生病的时候,她也只能一个人扛着,谁会为了她熬着慢慢长夜陪在她身边呢?那些失眠难熬的夜晚,除了她自己,也就只有床头的台灯能陪着她了,那一束暖光让她的无助感能少一些。
“我不也这样长大了么?而且长得好好的。”
“傻瓜,以后有事情一定要叫我,就算是大半夜也没关系,我不是外人啊。”
“嗯,我知道,我就只是不让吵到你睡觉而已。”
再生坐在床边,安岸突然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便脱了鞋也捂进被子里,伸出胳膊把她抱在怀里,“这样有没有舒服一点?”
“有!”安岸笑着说。
“这样呢?”再生把她搂得更紧了。
“有!”
“这样呢?”
“你是要闷死我吗?”
“你要吃什么早餐,我给你出去买好不好?”
“没事,我待会跟你一起出去吧,我真的没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