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各家灯火昏黄,等候着归人。
茌家,往日正是吃完饭的时候,热热闹闹,和和谐谐。
可是,今夜却有些冷清,有些安静。
“骅儿,你可没跟我说大雁是掉下悬崖的。”茌夫人淡淡地问。
看起来很淡定。
但是笑都没有了,可见是生气了。
茌骅不准痕迹地看了一眼茌好。
这掉下悬崖之事只有好儿知道,难道是她说的。
他心中懊恼,竟然忘记给好儿说,让她不要说漏嘴了。
茌好一脸无辜。
我也很无奈啊,谁知道你没说呢。
茌家主看了茌骅一眼。
怎么回事?
茌骅心思在心里转了一圈,见茌夫人一副了然之色,心知与其撒谎,不如说实话。
于是,便说:“都是孩儿的错,让母亲担心了。”
茌夫人笑道:“你可没让为娘担心,不然为娘也不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儿子掉下悬崖,这不是你妹妹说漏嘴,你还把我瞒得严严实实的呢。”
茌骅起身作揖一躬到底,“母亲就原谅孩儿,别生气了,心气坏了身体。”
“我可当不起。”茌夫人偏过身体面对另外一边。
当时她从好儿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心里是又急又气,也幸好没有出事。
她连道了几声阿弥陀佛,庆幸昨日的雨不太大。
茌家主见茌夫人这般,不由看了一眼茌好,然后瞪着茌骅。
这点事都办不好,竟然还让夫人知道了。
“夫人,骅儿他这不是怕你担心马?”
他话还没说完,茌夫人就打断道,“每次都这样,怕我担心就不和我说了?也不想想看,要是我从别人嘴里知道了,还不得更加担心?”
“母亲,都是孩儿的错。”茌骅低着头认错,不住地给茌好和茌使眼色,让她们两个帮忙劝说。
茌夫人轻轻哼了一声,“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就不会别的了?你给为娘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有事情一定得跟为娘说。”
茌骅犹豫着,迟迟不说话。
他不愿意骗她,下次如果真发生了事情,他一样会瞒着。
因为告诉了母亲,只会让她多增烦忧罢了。
“好呀,我说的话不管用,儿子也长大了,都不听娘的话了。”茌夫人拿起手帕偏过头擦擦眼角,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眼泪。
茌骅又给茌好使眼色,让她帮忙说话。
茌好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说什么。
主要是她觉得,这事情给茌夫人说了又如何?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子,就不能知道这些危险的事情?
若是什么都不说,反而更让人胡思乱想,心生忧虑。
与其如此,为何不好好把话说明白?
反正她自己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丈夫,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肯定是不高兴的。
不过,嗯,她得先有丈夫和儿子才能确定。
茌骅见茌好靠不住,目露无奈之色,便看向茌。
可是茌是和茌夫人站一堆的。
她也气呢。
哥哥掉下悬崖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
她现在想一想那个场面,都觉得害怕。
可是姐姐的心也太大了。
哥哥掉下悬崖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能跑去做吃的,和大家伙儿一起坐下来开开心心地吃!
哪有一点儿担心和害怕!
若不是确定她是和哥哥一起回来的,她肯定不会相信是姐姐跑去把哥哥救回来了。
所以,茌骅几次给她使眼色,她都当做看不见。
茌家主见底下儿女都没了反应,知道他们都是靠不住的,轻咳一声,便亲自出马。
“夫人啊,这菜都冷了,老婆先吃饭。为夫和骅儿累了一天,都饿着肚子抽筋了。”
茌夫人一听,顿时面带担忧地转过头看他,“你们出来的时候没吃点东西?”
说完这话,她又觉得不对,眼脚斜挑着,冷冷地看着。
“你就骗我玩呢?每天早上中午都让人给你们送了一大盒点心,就怕你们饿着了,那一份点心两个人吃一天都足够了,你竟然饿到肚子抽筋?”
为了以防万一,都是都准备了的,这也是为了他们父子两不吃独食,与同僚打好关系。
茌家主镇定地道:“这不是有位同僚错过了午饭,家里又有事,没给他送饭,我就把点心分给他了。”
茌夫人可不好敷衍,“你给同僚了,那骅儿呢?他难道也给同僚了?”
“我这不是说顺嘴了吗?”
“顺嘴?”茌夫人冷笑道,“我看你们父子俩是合起伙来忽悠我了。既然你们都饿了,那你们吃吧,我已经饱了。”
说完起身就走。
“哎?夫人,你这还没动筷子,怎么就饱了?”白妈妈连忙去扶她。
“我这都给气饱了,一个个的都是一伙的,都来气我。”
她也有些气好儿,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到嘴里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似的,竟然还说到吃的上面去。
可见是想转移话题,也和骅儿他们是一伙的!
她完全忘了,茌好之所以漏嘴,是先提的吃大雁的事儿。
茌好发觉火焰烧到了自己的身上,连忙起身说:“母亲,您中午就没怎么吃,现在还是吃了饭再走吧。”
“对啊,娘您生气也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茌抿了抿嘴说。
茌骅也低着头低声下气地道:“母亲,您就原谅孩儿吧。”
一群人一起劝了许久,才把人劝住了,好说歹说让她吃了饭。
吃完饭,她就带着丫鬟婆子一串溜走了。
茌家主恨了茌好几眼,也紧追了上去。
茌骅倒是没走,留下来盯着茌好,“你怎么就把事情跟母亲说了?”
茌好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没和她说?而且你又没跟我说不能说出去,我这不就说漏嘴了吗?”
茌插嘴道:“姐姐是想到你丢了的大雁,觉得可惜,竟然没有拿回来吃,然后才说漏嘴的。”
一听这话,茌骅窒息,“你要是想要大雁来吃,让人去买,或者再给你抓,都可以,你用得着可惜那几只摔死的大雁吗?”
茌好讪笑,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哪里想到那么多?
“好了好了,你们回去休息吧。”茌骅心灰意冷地摆手,“你下次注意些,这些事情没让你说你就不要说。”
都已经说了,再追究责任也没用。
茌好点了点头,“好吧。”
反正东窗事发也不是她倒霉。
三月二十二,宜入宅、纳吉、移徙、动土。
这一日阳光无限好,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沐浴在阳光之中,暖洋洋的,许多人都翻出家中满是尘埃的被子,在阳光底下拍打。
有些人搬出椅子躺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晒太阳。
“好儿,你们家送的聘礼还真多。”梁幼仪和茌好几人坐在阳光之下一面晒太阳一面闲聊。
茌好懒洋洋地说:“是挺多的。”
这几天厨房里忙着准备聘礼所用的糕点,她被拉去帮忙管家,还要指点糕点的做法,忙得要死要活。
今日聘礼出门,终于不用她帮忙了。
梁幼仪悄悄地问茌好说:“我刚刚瞧着,送出去的糕点都是我没见过的,是你新做出来的?”
茌好摇了摇头,“不是,早就做出来了。”
茌说:“那是去年就吃过的,是红薯饼和糯米糍,嗯,不对,现在应该是早生贵子饼。”
“哼哼。”梁幼仪闷笑,“这名字是谁取的?”
“是姐姐取的。”茌掰着手指说,“这个饼一共有四个馅儿,一是大枣,二是花生,三是桂圆,四是莲子。这大枣和莲子还好,可是这花生和桂圆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还是姐……幼仪姐姐的哥哥帮忙,才找来的。”
她原本想叫姐夫来着,可是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算了。
梁幼仪恍然,“难怪,我说哥哥怎么忙了好几天呢,原来是帮好儿来了。”
茌好靠在椅背上,懒懒地问:“你今天来是干嘛的?该不会就是来看热闹的吧?”
梁幼仪点头,“家里烦得很,我就出来散散心。嗯,那个糕点有多的吗?我也想尝尝。”
“你也想早生贵子?”茌好问。
“别胡说,我还没成婚呢,哪来的贵子。”梁幼仪狠狠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瞪了她一眼。
茌好揉了揉肩膀,让香梅去拿一些来,“你这力气变大了。”
“可比不上你的。”梁幼仪反驳,眼里却闪过得意之色。
看来她最近的练习有用。
她发现女子有力气是有好处的,至少不容易被人欺负。
要是她有好儿的力气,宁远安那厮竟然安敢欺负她?一巴掌把他拍倒在地,看他还得意。
“姐,糕点来了。”香梅把点心呈上来。
梁幼仪捡了一块大枣模样的,好奇地看了看,又去瞧其余的,“你还做成大枣的样子了?嗯,这是莲子,这个呢?这是什么?”
“桂圆。”
“哦,那这是花生?”梁幼仪好奇地捏着花生的,“这是糯米做的?”
“嗯。”茌好点头,“这个枣子形状的是加了红薯做的,其余的都是糯米做的。你别吃多了,免得积食。”
她提醒了一句。
“我又不是孩子。”梁幼仪笑着摆手。
然后,一刻钟之后,梁幼仪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消食。
茌靠在茌好身上偷笑。
“儿妹妹,你以为你把脸藏在好儿身上,我就也看不出你在偷笑吗?”梁幼仪提着裙子,绕着茌好转圈。
茌抬起头,抿着嘴,一本正经地说:“幼仪姐姐,我没有偷笑,只是有些累,靠在姐姐身上休息呢。”
“你嘴角的笑容,我都瞧着了。要笑你就笑,有什么可遮掩的。”
“嘻嘻……”茌用手挡住嘴,眉眼月儿一般弯弯的。
梁幼仪被她笑话,也认了。
自己说下的话,吃下的糕点,自己承担。
她没想到这几样糕点这么好吃呢。
明明没有吃多少,吃完了一盘还意犹未尽,感觉还可以再吃下一盘。
可是当她站起来,准备洗手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撑得走不动道了。
她幽怨地看向茌好。
竟然都不阻止我。
茌好说:“这可怪不着我,我早就提醒你了。”
暂不提这边梁幼仪闹出的笑话。
前院大厅。
正门大开着,茌夫人和茌家主都坐在堂上,等待着送聘礼的人回来。
“怎么还没回来?”茌夫人搓捏着手帕,心急如焚。
这送聘礼回来的时间虽然没有吉时之说,但是送去的时间确有定例。
现在还没回来,不免让人担心是不是送去的时间出了问题。
茌家主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可能是路上堵着了。”
茌夫人说:“若是路上堵着,也该有人来跟我们说一声才对。白妈妈不是那不知事的人。我觉着,是司家那边出了岔子……”
她眼里带着忧虑。
本来这一门亲事她就不太看好,要不是皇上赐婚,两家根本做不了儿女亲家。
而这皇上赐婚也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儿,感觉背后有人捣鬼,却一直没揪出这人的尾巴。
“来了来了。”门外守着的人远远地看到人影,就赶忙进来传话。
钟叔在门上一看,果然看到有人来了,领头的正是白妈妈。
他瞧着白妈妈神色似乎不太好,不由地蹙眉,赶紧进了屋,给茌家主和茌夫人提了一个醒儿。
白妈妈进来,便跪下请罪,
“白妈妈,你这是……”
“奴婢有罪。”白妈妈磕头,抬起头便是泪流满面。
“聘礼出事了?”茌夫人心头一跳,忙按住了胸口。
茌家主皱眉,“有话快说,哭什么?我们还没死呢!”
茌夫人顿时瞪了他一眼,“大喜的日子说什么呢?”
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白妈妈。
白妈妈说:“夫人,奴婢把聘礼带回来了。”
说着,又狠狠地磕了一个头。
“白妈妈?这可是皇上的赐婚!”茌家主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双眸严厉地看着她,“你若是不能说出正当的理由,就算夫人给你求情,你的命也保不了。”
白妈妈跪在地上,咬了咬牙,才大着胆子说:“那司茜儿和我们想的司倩儿不是同一个人!”
“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有另外一个司茜儿?”茌夫人惊诧地站起来。
白妈妈跪在地上,把手里捏着的一张纸递了上去。
纸已经被她的汗水打湿,上面的墨迹有些模糊,但是却能够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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