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过往,就是可以用来回报所有的感动,弥补所有的愧疚的最好的东西。
“当年蓝血族的事情轰动九州……我与……南勉仙主站在对立面……他誓死跟随冥王州主,一定要将蓝血族灭族……于是我便公然叛出望莫仙门了……”南清犹豫了一下,也还是没有叫出那声“父亲”。
“……???……”南清把退出仙门的事情说得实在是轻描淡写,以至于少年听了解释也还是不懂,但他似乎渐渐地从南清的那些表述里面感受到南清仙人想要告诉自己关于他的所有的事情,所以靖节也不再问,也不再总是表现自己的疑惑,只是一边忍受着后背传来的阵阵的痛感,一边低着头认真的听着南清讲话。
“我……从前有一个徒弟,叫林延……”南清从自己的内衬上撕下来了几缕布条,小心翼翼地为少年包扎,手上的动作比之前所有疗伤的动作都要缓慢,好像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对靖节说起他自己的前世,但是即使南清可以告诉靖节关于林延的全部,也没有办法告诉他,他就是林延的转世,没有办法告诉他,他就是注定来到凡间受惩罚。
“林延……林延……林延……”靖节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开始在嘴里浅浅地絮叨,声音很低,字句柔和,可是却带着不允许别人打断的坚定,以至于南清结束了自己还没说完的话,有些好奇和害怕的看着靖节——怕他想起以前的事情,又希望他知道原来自己才是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怎么了?”南清等待他的其他的回复等待了良久。
“林延……好熟悉的名字……”靖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脾气暴躁,嘴里一遍一遍重复着,每重复一遍,心中的狂躁就会加剧一点,直到他已经完全失控,挣扎着站起来,面对着南清,死死的拽住他的袖子,“林延是谁啊到底……我明明记得他……好像是认识的……林延……林延……靖节……靖节又是谁啊……救我……仙人……救命……林延……”
南清往少年的脖子上劈了一掌,刚刚还失控难以自制的少年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从仙界被贬入凡间,虽然是成了一个凡人,但是毕竟曾经也是神仙,前世自己的命运或多或少的是会保留一些,所以靖节听到林延的名字有这样大的反应,不经意地在梦中喃喃“师父”,倒也是正常,但是从古至今,被贬入凡间的仙人那样多,也不曾见过什么真的会忆起前世的人,顶多也就是看到什么与前世的自己关联很大的东西的时候,会没有理由和预兆的心脏跳动。
南清替晕过去的少年包扎好伤口,穿戴好衣服,然后再将他轻轻地抱起,两只手横托着他,在黑暗颠簸的丛林里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走着,南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像是在抱着林延跳下将离台后的那具尸体。
“仙人回来了。怎么了这是?”南清进了星云港仙府,青云最先迎上来,看见南清怀里不省人事的少年,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途经丛林,遇见一个玩闹妖精,不明事理地扔了一只飞镖,靖节他……替我挡了一下……”南清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愧疚,最后声音小到他自己都听不见了。
“仙人怎么样?”青云问出这句话,完全是出于晚辈对长辈的礼貌,说的时候,也完全没有在意南清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青云从小长在星云港,虽然小的时候常常跟在南清左右,但是毕竟也有三十多年没见了,且靖节自小来到望莫仙门,就是他自己一手带大,加上他从小体弱多病,青云在他身上花的精力也要远远多过旁的师兄师妹,从前在这仙府里面,千般宠爱,以至于少年连头发也梳不好,如今只是和仙人出去玩了一天,就带着这样的伤口回来,还晕倒了,青云自然是十分心疼,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只在关注少年身上的伤口,至于南清仙人怎么样,他心里想的就是——您再怎么说也是从望莫仙门出去的仙主之子,还是九州仙家英雄榜的榜首,怎么连这样保护一个少年的事情都做不好。
南清自然也清楚人家并非真的是关心他,所以十分明事理的没有讲话。
青云从南清的手里接过受了伤的靖节,急匆匆地抱着靖节跑回修仙子弟们平日里居住的地方,青云一边跑,一边对身后的的那个子弟说:“先不要告诉仙主和夫人,不然就等着他们罚你吧!”
“是是是,好好好。”那小生边应和着边往相反的方向跑,表情很是难看。
南清刚想追上去,结果一下子就被身后的人给叫住了:“仙人,前厅有位客人……说是找你的。”
南清跟着刚刚叫住自己的那位看上去并不眼熟的修仙子弟急匆匆地去了前厅,离着前厅越近,南清就越能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气场,直到走到门外,南清情不自禁地低声念叨了一句:“是他。”
修仙子弟很有礼数地在门外报了一声,然后推门进去,蓝色的影子立在大殿的中间。
“南清仙人,许久不见。”那人转过身,脸上仍然戴着丝质的面纱,不肯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是啊,许久不见了,命师先生。”
修仙的小生不明所以的左看看,右看看,本来是想替二位引荐一下的,但是看着两个人像是旧相识,便觉得没了自己站在这里的意义,于是干脆鞠了个躬便转身退下了。
南清听着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了,沉下声音说道:“先生既然今天特意来找我了,便说明我找对人了。”
“是,南清先生苦苦寻了十五载,终于算是有了结果。”
“今日来,是因为林延的命运已经被我的出现改写了吗?”
“不是林延,是靖节。他是靖节,还请仙人想想清楚。”
“果然,被改写了。”
“他下凡之前天界命师原本已经为他写好了新的命运,但是南清仙人却自以为自己的出现可以改变些什么——从天界被贬去凡间的人注定是要在人间受过所有苦难的,他十七岁的那场劫难,即使是南清仙人,也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他从小体弱多病就是他所受的种种苦难的其中一种吗?”
“对——生在望莫仙门也是他受的其中一种苦。”
南清若有所思,有所顿悟地抬起眼睛,警惕地看了一下命师先生:“不知道先生今日所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要是凡间的东西,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人,动物,万物生灵,即使是仙门世家,普通百姓,都有自己的命运——望莫仙门在凡间的仙府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命数。”
“十七岁的劫难——他果然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的吗?即使是让他过一个十八岁的生辰也不可以吗?”
“凡间的人有自己的命数,但是天界的人却没有——仙人到底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还说不好——一切都要看仙人自己的作为了。”命师先生边说着边往门口方向走过去,路过南清的时候,命师先生留下一句话:“我知仙人不易,告诉你靖节十七岁的劫难,尽力了——只求此后我与仙人遇到了同样的境况,仙人也可念在我们都有牵挂而帮我一把。”
两人年纪也不小了,仙界的规矩自然都是懂得,命师先生一说完,两人不约而同抬手作揖,算是谢过。
命师先生说完之后,化作一股蓝烟,轻飘飘地就飞走了。
南清一个人怔在原地回想着所有刚刚蓝衣公子留给他的讯息——凡间的望莫仙门在将来的不久或许将遭逢劫难,靖节在十七岁的时候有劫,这个劫可化解又不可化解,自己可为但是又不可为。南清最后越想越气,真想干干脆脆地给那个命师先生扔一堆鸡蛋过去。
之前带着南清来到大殿的那个小生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忙了,南清许久不曾来过望莫仙门,在这里面兜兜转转竟然迷了路,身边偶尔路过几位修仙子弟,大概来了望莫仙门没多久,既没听说过南清仙人的名号,也不曾知道南清仙人曾经是望莫仙门的人,更不知道南清是南勉仙主唯一的儿子。于是即使看见了南清站在一旁,看着他腰间的令牌和家族纹饰,既没有怀疑他的身份可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尊贵。该闲聊的仍是闲聊,该玩闹的仍是玩闹。
“啧啧啧,风月仙门怕是要垮啦!”
“啊?怎么了?前几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哎呀,听说那位彦一仙主后院起火,竟然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杀手当妃子。”
“风月仙门啊……你听听这个名字。”
南清站在一边,听的那叫一个难受:“住嘴!”
两个小生被喝住,看见那个仙人品貌不凡,衣着贵气,以为是自己仙门里什么品级比较高的师兄,不敢造次。
“望莫仙门最忌那些资环在背后议人长短的子弟,最忌不明所以妄加评判的子弟,你们是太闲了,才来这里嚼舌根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