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游之前没少参加九州的听学盛会,各家仙门子弟凑在一起,听听门派的长辈们或聊一聊修炼心得,或谈谈九州各家仙门的过往历史,其余的时间便是众家子弟聚在一起闲聊九州八卦。子期仙人是平素里谈资的人气主角儿。说到她曾经参加九州逐日之战,战场上身披白色战袍,所过之处,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血流成河,何等的恣意潇洒。说到她爱憎分明,曾经两手空空,没有一件武器傍身,凭一己之力灭掉一家仙门,换了如今九州仙门的格局。说到她的灵力修为何等高强,逆天改命,起死回生,不过就是转转手腕和几句咒语的事。子期仙人在九州名声不甚好,亦正亦邪,亦善亦恶。曾经因为帮助别人起死回生,深受九州仙门诟病,说是什么,这样诡谲的仙术有违万物生长的规律。那些表面正派,痛心疾首的人,一边恶语批判着这仙术,一边又眼巴巴地跑过来求子期仙人帮忙复活自己的人。每每这样的人前来求助,子期仙人总是出奇地热心帮助,那些由不屑、厌恶到谄媚、卑微的转变让她觉得甚是有趣。看遍九州,也就只有像玄游这样未经尘世喧嚣侵染过的无知少年郎会因子期仙人超凡的修为灵力而对他钦佩不已。若不是因为染林仙窟大多有去无回,玄游真的想一睹子期仙人的风采。
听着父亲说起自己偶像的过往,玄游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
玄江仙人活了十万年,有些东西这些年轻小辈闻所未闻,他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只听说子期仙人和圻川仙门颇有渊源,但是过于具体的就不得而知了。传闻说子期仙人在圻川仙门的琅琊仙境里捡到过一对双胞胎男婴。子期仙人一生孤傲,未曾动过凡人之心,男女情爱,父母之爱,朋友之爱,在她眼中不过尔尔。她在九州地界儿上名声亦正亦邪,这邪就是来自她心狠手辣,为达目的,妇女,小孩,老人,连无辜的动物生灵都不肯放过。可此生,唯独对这两个男婴,褪下自己九州为尊的光环,如父如母,悉心照料,百般宠爱。据说后来,这两名男婴,一死一下落不明,子期仙人的痛心与愤怒可想而知。所以帮人起死回生时,总是复活成婴儿模样,大概就是因为心中对那两名男婴的思念吧。”
众人听罢,一片哑然。不想,这如此丧心病狂,心狠手辣的子期仙人,也会有这样干净单纯的凡人心思。玄游已经悄悄抹起眼泪,林延咬着下唇,内心复杂。
“男婴为何而死?失踪男婴可有下落?”
“不知。无果。这算是九州最大的悬案了。”玄江仙人喝了口茶,连连惋叹。
话毕,又是一番沉默,众人坐着,皆在低头沉思,忽然刚刚那名把南清和林延带进来的小兵又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仙主,冥王的人来了,说是……说是……说是云蜃仙境藏了在逃嫌犯!”在逃嫌犯,说的就是林延了。玄江仙主听了话并不慌张,只是皱眉想了一下:“玄游,玄然带着清清和林延去凡间避一避。走密道。”
“父亲你……”
“冥王势力大不如前,妄虚仙门家大业大,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宽心。”
玄然点了点头,林延和南清对着仙主作揖行礼,仙主微微欠身回礼,于是,玄家二兄弟,带着师徒两人走密道便去了凡间。
“到底是给了我个什么罪名,要满九州的通缉?”在一处安全的树林里歇脚躲避时,林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不知道?在天宫当场掳走了一千多号仙门子弟啊。”玄然气喘吁吁,听到林延的问题,异常不解。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玄家的云蜃仙境明明就知道林延是个被全九州通缉的杀人犯,臭名昭著,大半个镇守九州的仙门世家都已经与他站在了对立面,恨不得将他活剐,尤其是耳能仙门,林延一人,几乎灭了他满门,这等风采,不免让人想起当年的子期仙人。林延现在任谁都要敬而远之,但他们见今日林延来了,还是热心款待,没有丝毫怠慢与嫌弃,可见,玄家人或是热情好客,孰是孰非有自己的判断,又或是太过相信南清,总认为,南清信任的人,他们自己也当然是可以信任的。
“当场?掳走?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在染林仙窟的时候杀了他们,但不是掳走的。”林延后面的话说的越来越小声,往事每每提起,都是一遍回忆,都是有让心脏在利刃上狠狠地划过。
南清抬起头,听了林延的话忽然皱起了眉头。看他的样子,本来想问什么,但是想了想了又闭上了嘴。求子期仙人办事,必定是要满足她的一个要求,按照子期仙人那样荒唐的性子,提出一个杀掉这些人才能复活秦望川的要求应该并不稀奇。不用再确认了,多说一遍,也是多伤一遍这个少年的心。
“杀的人是什么颜色的衣衫?”
“青色和青绿色。”本来自己也不确认,毕竟疯魔之时作出的举动,看到的东西,都会被自己任意幻化,且即刻忘记,只是后来子期仙人逼迫自己看光幕的时候才确认下来,那晚死的,真的是冥王的下属军队子弟和耳能仙门的人。
“嗯?不应该呀,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刺伤那个人的肩膀,流出的真的是蓝色的血。”玄游说。
“你当时可在场?”南清问玄然。
“在。”
“体貌身型,武姿动作,气场灵力,佩剑刀法,可都一样?”南清边说着,自己的佩剑钟南便自动脱鞘而出,几乎是同时,林延的目沙也脱鞘而出,两人对打,这样的顶级佩剑大打出手,况且双方一个是名震九州的剑法高人,一个是初出茅庐令九州闻风丧胆之人,这场景,实在是难得一见。玄游在一旁看得入迷,不自觉地舞动着身体想学个一招半式。
“看清楚了。一样,丝毫不差。”
“那人有什么除此之外的特征。”
“鬼面。是鬼面。”鬼面人算是九州的一个忍者组织,专门培养顶级杀手,他们的灵力不高,但是说起杀人的功夫,刺死,毒死,吊死,绞死,淹死,各种死法,一应俱全。鬼面人最大的两个特点,一个是忠心耿耿,对主人忠贞不二,一个就是致死佩戴鬼面,若有违反,自行赴死。
“子期仙人。”南清喃喃道。
“按理说,以她的修为,给人易个容化成林延的模样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毕竟自己唯一的手下就是鬼面人,又一生不能脱离鬼面。大摇大摆地带着鬼面来冒充看来也是无奈,不过可能也会让人觉得,林延躲藏,化身成鬼面人,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让他们找人的时候从鬼面人组织抓起。”玄然分析的头头是道,倒是他弟弟,站在一边,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南清扯开林延的衣领,露出左侧光滑却负伤的肩膀,眉头紧皱:“果然。”
“咬痕?不过也是很像了,这子期仙人,做戏真是要全套呀哈哈哈哈……”玄然凑过来。当日在天宫,那鬼面人来撸人的时候故意被人刺了一剑,而林延去染林仙窟时也被子期仙人养的神兽咬了一口,位置相同,难以分辨。
“痛不痛?”南清皱眉看着林延,林延摇摇头。南清见玄游也凑过来,急忙把衣服扯了上去,像是怕被人家看了去。
“切,真是小气。”玄游又像平时,嘟嘟囔囔没完,“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这位子期仙人向来想杀便杀,这次干嘛要栽赃嫁祸?真是难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