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跑到小竹轩门口,她一下子停住了,院中的海棠花开的正盛,层层叠叠的花朵挤在几根短枝上,灼灼灿灿,别有风姿。一个白色的毛球欢快的向她跑来,玉天卿弯下腰将它抱起,正对着她的房间中,似是有一个人影正在忙碌。
玉天卿眼底一热,喃喃说道:“阿依莉?”
那人转过身来,圆圆脸蛋儿,杏核眼,大约16、7岁,穿着黑色衣袍。不是阿依莉,竟是北止尧让她选的那张画中的女子!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玉天卿冷笑一下,听得身后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她弯腰将阿祖放到地下,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眼底闪过一丝狠绝。
她一个转身便刺向来人,北止尧不慌不忙打她手腕,匕首应声而落。她握起拳头,莲步生风,眸若冷电,拳势如虹,她的动作似是没有任何套路可寻,但拳拳到肉,北止尧惊讶于她的速度,也不进攻,只躲躲闪闪防御。玉天卿见拳头几乎近不了他身,她发了狠,瘦削的身体宛若蛟龙一般腾跃而起,踢出一脚。
北止尧捉住她右腿:“够了。”
他一个用力,将她打退数步。
玉天卿拾起地上的匕首,毫不犹豫朝自己胸口刺去……
北止尧没想到她竟如此刚烈,心内闪过一瞬间的懊恼,飞扑过去阻挡,却在靠近她的一瞬间,见她嘴角泛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下一刻,她匕首便抵住他脖颈,她温热的气息喷在他后颈处,声音却无比冷冽:“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所以你故意安排这个侍女给我。”
北止尧面色极淡,浓眉下一双蓝色眼睛泛着浅浅的光华,几瓣粉色的海棠花飘落在他发间,黑粉相间,无比耀眼。
“是。我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已成定局。”
玉天卿眼底闪过一丝无措,这是他北止尧的地盘,她还能真杀了他?她的手突然没了力气,匕首无力的掉落下来。北止尧细细看了,原来是那个她用砚台掷过的匕首。
“我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玉天卿说完便走回屋内,瓷瓶里,海棠花瓣掉落在桌上,一片枯黄。阿依莉是一个爱花的人,如若她知道精心养护的花朵凋落了,又会是怎样的难过?那名黑衣女子从盒子中拿了伤药,北止尧接过去。
玉天卿双手因为握缰绳太用力,勒出两道血痕,他想拉过她的手替她上药,却见她将双手藏到袖子里。
倔强的女子。北止尧轻轻叹了口气,如云如絮,揉进春天的暖风里。
“我们启程去黛眉山的那日,绮罗办了一场宴会。当时李国公夫人、唐国公夫人、顾府柳姿郡主都来赴宴。郡主丢了一个手串,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阿依莉先是顶撞唐郡主,又在她身上找到了丢失的手串。当时顾柳姿便要将她送往京兆尹府定罪,但绮罗力保阿依莉,当晚便将她送到外府赐给刘辰钊了。”北止尧解释道。
顶撞郡主?阿依莉一向胆子小,在王府中侍奉这么久,会出言维护,定是为了我!
“陈姬当晚是不是也参加了宴会?”
“是。”
玉天卿冷笑一声,面上添了些许嘲讽之色。看来,这是一个局了!以陈姬的头脑,知道以皇亲国戚来打压阿依莉,倒是长进了不少!但是,她十分想知道,陈姬到底同那几位所谓的皇亲国戚说了什么,才让阿依莉不顾刑罚出言维护。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玉天卿直接下了逐客令,她走向屏风后,直挺挺躺到床上,拉起锦被,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北止尧也不劝阻,只吩咐道:“童珑,照顾好她。”
北止尧一回到书房,跑完三十里的风桀也不顾头发汗湿,就跑来回禀说道:“将军遇袭的地界,是陈大人的地界。那些人本是浅云峰的山匪。”
“将抓到的山匪全部送往京兆尹府。另外,你明日带一些人马,踏平浅云峰!”
风桀领命后,转身要走。迈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泄露行踪的那个人,要不要…..”
北止尧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风桀轻声退了出去。
倚梦园内,刘绮罗跪在地上,紫色衣服在四周围成一个华丽的圆,墨发披肩,她头上别着一支火红的石榴花珠钗,垂下的细细长长的白玉流苏,颤悠悠的随着风微微摆动。
北止尧背对着她,默默打量夜空。玉盘似的满月在云中穿行,淡淡的月光洒向大地。院中各色花朵宛如披上一件朦胧的纱衣。
“拉上唐夫人、李夫人给你作证,利用顾柳姿的冲动妄为作为利剑,阿依莉的事情严丝合缝,没有任何破绽,我竟不知,何时你也变得这样恶毒。”
空气中似是有冰在慢慢凝结,寒冷而沉静。
刘绮罗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他能猜出是她所为,她一点也不意外!如果他真的这么轻易被蒙蔽,又怎样在皇室错综复杂的情形中生存?如果他真的看不透事情,又怎么还是她爱的那个北止尧?
“不过是一个侍女而已,将军何必这么在乎?”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那浅云峰的劫匪呢?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刘绮罗嘴角冷笑转眼即逝,她柔柔说道:“我只不过在陈姬面前多了几句嘴罢了!劫匪不是我的人,我又有何错?”
见北止尧不再说话,刘绮罗又说道:“将军,先喝药吧。”
北止尧看着桌上的水瓷碗,深褐色的液体散发浓浓的药香和一丝莫名的血腥气。他端起碗,一饮而尽,头脑有一瞬间的晕眩,他随即走向那张大床,合衣躺到床上。
刘绮罗听着床上的人呼吸越来越均匀,她默默起身,因为跪的太久,膝盖都麻木了。她慢慢走向那张大床,床上的人睡颜安详,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白净的脸上洒下一个阴影。她脱掉鞋,冰凉的身体缓缓躺到他身边,汲取着他的温暖。
“下去。”北止尧蹙眉,吐出两个字。
以往种种如潮水般涌入心中,不知有多少夜晚,她都在他身边依着他睡觉,何时,他竟不允许自己躺在他身边了?她坐起身,想要解释:“我……”
北止尧睁开眼,眼神中带着丝丝寒意,和这清冷的夜风一样,似要穿透她的身体。她默默站在床边,一滴泪凝结在眼眶中,泫然欲泣。
“你今夜就在这跪着,想清楚你错在哪,再来回我。”北止尧说完便走出房间,留下一室的寂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