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得到的消息,比其他人都要早一点,因为今天一早,沈大人和林氏都被叫进宫里去了,直至现在都没有回来。
他们知道,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一定有大事发生,老太太打发了好几个人进宫去问,却都没有消息回来。
一家人都挤在老太太的福寿堂,直到那一声“反贼来了”,他们才算知道事情真正的样子。
“反贼?”沈老太太差点儿吓晕了过去,“是谁要反?我儿还在宫里没有回来呢,难不成是被反贼扣住了?”
沈老太太虽老,但曾经也是做过侯府千金,也见过些世面,这会儿渐渐计上心来,“既是反贼必是从内里反的,一时之间从外头杀进来,是不可能这么快的。而能从宫里扣人的,陛下这几个皇子中,只有齐王有这个本事,难不成是他?”
沈殷殷正为老太太敲着腿,听到此话,忽然心脏一缩,敲腿的动作便顿了一下。
齐王么?好像与她有关系,又好像与她一点关系也没。
女眷们凑在一起都慌了,男人们今早上了朝到现在都没回来,剩了这一屋子的女人,和孩童,谁也没有了主意,渐渐有了哭声。
“哭什么哭?”老太太的拐杖杵在地上,“人还没死呢,就开始哭丧了?”
“娘。。。二爷还在宫里呢,这会儿也不知怎么样了。”二房的人扯着袖子擦泪。
“哼,这会儿了,只想着自家爷们儿。”老太太这会儿着实有了一家之主的派头,她嫁与沈家几十年,男人死了,儿子从状元一路到首辅,也算大风大浪都过了,又有什么可怕?
“着火了。”忽然间,外头喧哗声响了起来,一道火光带着滚滚的浓烟直冲天际,火舌舔舐着黑暗的天空,直将半边天都照成了火红之色,如晚霞一般。
见了外头冲天的大火,里头更是哭闹不止。
老太太只当不闻,平静地吩咐着身边的侍女,“去,把大门封死了,把下人们都叫过来,清一清可还有人没回来的,男丁们在前院守着,女眷们去后院。”
“是,那下人领了命去。”
老太太瞧着这些人,平日里谈起衣裳首饰、奢华享受,倒是精通得了不得,此刻吵闹得她头疼,沈老太太忽然想着,这时候若是孟氏在,她那样刚烈的性子,说不定还管用些。
“咚。。。”
拐杖落在高几上,老太太梗着脖子,“谁要是再哭,就滚出去。”
“混账。”
静安宫中,青瓷碗骨碌碌滚走,汤药泼洒了一地。
“逆子,逆子。”天合皇帝指着颤抖着手指着齐王狠狠骂道,苍白的脸上,气怒的红晕尤其突兀。
“请父皇息怒。”齐王跪在地上,那瓷碗从他身边而过,“太子居心叵测、中宫失德,父皇现在病中,还是早早退了位专心养病为好。”
“居心叵测?中宫失德?居心叵测的是你,是你们。。。”皇帝手指一划,太傅、大学士、礼部尚书,个个都是内阁中人啊,“朕指望你们辅佐未来天子,朕把江山交到你们手上,你们,你们。。。”
“陛下,是到了立遗诏的时候了。”太傅向佐跪在皇帝面前,言辞恳切说道。
“朕立不立遗诏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早就拟好了吗?来啊,念给朕听听,看看朕平生有哪些过错是叫你们记在心上的?”皇上大口喘着气,尤自不甘心地随手拿了身边的佛手,往太傅身上丢了去。
“来人,来人,把这些乱臣贼子都给朕拖出去,拖出去。”他嘶声向殿外喊道,却无一人应答。
“父皇,不必再喊了,静安宫里早就没有人了。”齐王答道,其实现在的所有尊重都没用了,不管皇上还能不能活着,他都不会让他再示于人前。
这些日子齐王日日侍奉汤药,外人只道齐王孝心感天,可是只有萧翌知道,这是他爹在明里暗里监视着他呢。可是他以为监禁得了他么?鸿鹄将飞,垂死的老鸟,又怎么能看得住?
“殿下,不好了,外头的二门居然来了好多军马,王大人他。。。他进不来。”此时外头的太监闯进来传话道。
“二门上是何人?”萧翌起身,王战如何进来,如何发丧,如何立遗诏,每一步他都是计算了的,三道宫门上早安插了自己的心腹,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
“是禁军大统领铁留星。”那太监答道。
“既是他,为何不肯开门。”遗诏是早已经写好了的,再留在静安宫已经没有用处了,萧翌起身随着那太监便往走去。
一路顺着宫墙往二门上去,此刻宫里面早就乱了,太监、宫女们逃的逃,死的死,那些不值钱的布帛、器具随处可见。
从前森严的皇宫,现在乱成一团,萧翌不管这些,或有几个挡路的瞎眼耗子,身边的侍卫拔刀便砍。
太后以及几个嫔妃的宫殿早就被软禁起来。这一场谋反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预谋,贵妃在宫中数年,收拢了不知多少?
朱红的城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巨大的铜钉映着战士手上的火把。
“铁大统领,怎么不开门?”萧翌匆匆赶来,见了铁留星戎装束发,骑着高头大马,身后的禁军也都整齐戒备,见萧翌赶来,手中的长戟握紧,直指萧翌。
“乱臣贼子,有我铁留星在此,岂能容你作乱?”声音豪迈、粗犷,铁留星是有名的蛮夫,却也早投了萧翌麾下,怎会突然倒戈?
事有不对?萧翌这时候后知后觉,依旧稳了心神道,“铁大统领,你也多少兵马?一万有吗?这门外的是王大人两万人马,咱们倒瞧瞧,你能不能活着护下这个皇城。”
铁留星好像受了这句话的激,倒转长戟,往地上一插,双手护胸,也气定神闲道“好啊,那我们就看看。”
“好啊,大司马,你可都听见了,铁大统领要效忠陛下,咱们便成全他。”萧翌朗声往城墙外喊去。
那边大司马得了令,一声令下,士兵们拿了撞木、云梯便打算破门。
“嗖”的一声,不知何处放的冷箭,直刺中了齐王身边的侍卫。
“叛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千军马万,飞沙蔽天从宫墙的另一头来。
外门已关,齐王的这一场细心谋划,反成了为自己准备的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