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是个什么稀奇东西?寻常人家莫说没吃过,就连见也很少见过。
十八犯了难,“帮主,没参啊,普通的参都没有,莫说沈府里头的那种。”
孟晚秋急得跺脚,双脚踩在地板上,她慌了主意,哭声渐渐大了起来,“我不管,你快去找,你快去找啊。”
她多少年没哭过了?好像打记忆以来,有过失望、心酸、痛恨,但这样的悲伤与害怕还是头一次,这么多情绪汹涌澎湃而来,打得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颗心惴惴不安,眼睛里头又酸又麻。
“帮主,帮主。。。这船上还有很多人睡觉呢。”十八小声提醒道。
“二狗的要死了,他们还睡什么觉啊?”
。。。。。。
十八无语。
“你嚎你娘的丧啊?大晚上的,扰了我家主子休息,你们几条贱命配得起?”
果然十八的话音一落,旁边一条船就骂了起来,孟晚秋还在抽抽,“这位朋友,你们有人参吗?我相公要死了。”
她其实挺能理解的,刚才那句话是情急,真反应过来,说不定船上还有这么多其他人,哪个富贵人家带着参也不一定呢。
她天生对侮辱、谩骂的反应要钝一些,别人骂什么她都有假装听不到的本事。
里头的人没答话,她想了想,既是带了奴才的,说话那样嚣张,必定是个富贵人家,说不定有呢?人家不理她了,她自己过去“咚咚咚”砸门。
“滚。”里头传来一声暴躁的声音。
“这位朋友,我们拿钱买,多少钱都可以,我相公等着救命呢。”
“不卖。”又是简短的两个字。
孟晚秋一喜,这意思就是有参咯?你说不卖就不卖啊?继续砸门,“你们行行好,卖一点就好,我相公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你们造个浮屠嘛。”
“你烦不烦?再不滚我们可要不客气了啊?”
孟晚秋听到里头走动的声音,应该是有人来开门来了,是个青衣短装的少年,梳了个包子头,看见门口站了个哭得人鬼不识的妇人,一把冲她推了过来,“我家主子的参岂是俗物?是你这种寻常人也吃得起的?”
孟晚秋被推得一个踉跄,她忽然就更高兴了,沈文韬说寻常参治不好他,那这个人刚好有的不是寻常参。
十八站在旁边就来了脾气,“你跟谁说话呢?嫌命长了是吧?”
孟晚秋制止了十八,“毕竟是我们有求于人,不要那么粗鲁嘛。”
她正了正颜色,盯着那个小厮看了片刻,“请对你们主子说一声,要是不给参,我就就在你们门口,哭一晚上。”
哭一晚上。。。一晚上。。。
那人一扬手,“嘿,我说你这个疯女人,讨打是吧?”
可他拳头还没落下来,她已经在船板上滚了起来,来来回回,这一次是雷声大、雨点小了,那小厮的手也没有落下去。
“青松,算了,让这位夫人哭吧。”里头传来一个声音,干净、清澈,怎么说呢?就像一汪子泉水,找不到半点杂物。
。。。
“好。”那小厮答道,“嘣”一声把门关了。
他这一句话,孟晚秋反倒哭不出来了。
她撇了撇嘴,转过头与旁边的十八商量,“看这个样子好说是不行了。”
“帮主打算怎么办?”
“你去楼上把弟兄们都叫来,咱们。。。”她冲着脖子比划了个动作,意思是杀人越货了。
“吱嘎。。。”隔壁的门又开了。
一个穿青衫,看起来干净、俊秀的男子站在了门前,肩膀上还挎着个药箱,他看了看孟晚秋。
“带我去见见你相公。”
。。。
他们是有顺风耳吗?早知道这个方法有用,她刚才何必费那么多口舌?
孟晚秋带着那青衫男子上了二楼甲板,推开门便看见沈文韬躺在了地上,身边一滩血迹,当时吓得腿都软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天昏地暗,回过了片刻神才觉得心如刀绞,“哇”的一声哭得震天动地,连滚带爬地往里头去,“相公喔,你怎么不等等我?我给你找大夫来了啊。。。相公喂。。。”
那青衫男子眼皮子跳了跳,他一辈子行医无数,是死是活见一眼便都了然了。
“相公哇,是我来晚了,我对不起你啊。。。”孟晚秋抱着沈文韬还哭得昏天暗地。
“咳咳。。。”一声细微的咳嗽带着沈文韬的身体,在孟晚秋的怀里轻微动了动。
孟晚秋隔着泪眼,竟然看到那双狭长的眼微微睁开,露出里面琥珀一般的眸子,忽然又是一喜,“你。。。你没死啊。”
“差。。。差点儿,你哭得太吓人,阎王又把我放回来了。”
孟晚秋擦一把眼泪,又笑了起来,“阎王真是我们的好伙伴。”
那青衫男子几步上来,把孟晚秋推开,自己搭上沈文韬的脉搏,眉头微皱了皱,忽而又舒展开,面上阴晴不定,半晌才惊讶道,“你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孟晚秋提心吊胆,“你是说他不能救了?”
那青衫男子摇了摇头,表情很沉痛。
孟晚秋鼻子吸了吸,又打算要哭。
“幸好是遇到我了。”
孟晚秋呼了一口气。
“遇到其他大夫兴趣也就治了,本人行医有两不治,一不治。。。”
“我操你大爷。。。”孟晚秋这个暴脾气,“老娘今晚上给你脸了是吧?以为老娘脾气好,就耍老娘是吧,反正我相公治不好了,老娘送你一起给他陪葬。”
说着操起旁边一个烛台就往那个青衫男人头上砸去。
“夫人冷静,现在虽然不能治根,续命还是可以的。”
这都是些什么医德?孟晚秋放下手中的烛台,指着他,“给老子治。”
那男子无奈地从药箱里拿出几味配药,分成几包,送到孟晚秋手中,“每天喝一包就行了。”
说罢还有些征求的问道问孟晚秋,“我可以走了吧?”
孟晚秋点点头,“朕允了。”
大约是沈文韬命不该绝吧,十八觉得今晚上的这遭遇挺巧合的,怎么刚刚好好会有一个大夫住隔壁?“帮主,要我去叫姑姑来给姑爷要熬吗?”他问道。
孟晚秋这会儿有点高兴,乐得傻呵呵的,“不用了,我亲自给姑爷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