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匪女为美 > 第二百九十五章:了却君王天下事全文阅读

“陛下想看孩子还不容易?臣妾去叫含娟把孩子抱来。”

那孩子眉眼张开了,越发像萧沉了,渐渐少了徐烟的样子,萧沉将他抱在怀中。

“父皇。”孩子张开手,将萧沉抱住。

萧沉摸了摸他的头,道一声,“乖,是父皇对不起你,你不要怪父皇。”

萧离不懂萧沉的意思,他觉得很欣喜,努力在萧沉的怀中坐得端端正正。

萧沉一笑,将孩子送到沈殷殷手中,孩子离开萧沉怀抱的时候,有些不开心的样子,肉嘟嘟的手攥着他的衣袖缓缓松开。

孩子小的时候总是亲父母的,可是萧离见不着亲生母亲,萧沉给他的父爱极少,像这样温和的时候也极少。

他心中惧怕萧沉,又依恋着他。

“殷殷,这孩子往后就拜托你了,朕知道你不喜欢徐烟,但是还劳烦你照顾好他。”

沈殷殷手中还抱着孩子,听着这话忽然一时错愕,“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萧沉略略一笑,转身去拿下墙上的剑。

“噔”的一声响,剑音还带着略略的余音。

“殷殷,你这一生是朕害了你,你要好生活下去。”他转身往门外走去。

“陛下。”沈殷殷站起身,向萧沉追了出去。“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好的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现在便要抛下臣妾了么?”

沈殷殷拉着萧沉的手,“你不能变卦的。”

“朕何事变卦了,朕说过无论如何都要护你周全的。”萧沉反手将沈殷殷推开。

沈殷殷一个踉跄往身后栽倒,手中的孩子落在地上,“哇。。。哇。。。”地哭出了声。

门被打开,瞧着外头被映得火红的天际,喊杀声一步步往椒房殿近了。

沈殷殷见到那玄色的衣袍越出门去,她赶着追赶上去,门却渐渐关合,萧沉的面容渐渐消失。

“陛下,陛下。。。”沈殷殷拍着房门嘶声喊道。“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乖乖呆在里面,不要出来。”门外传来了萧沉锁门的声音。

“陛下,你这个骗子,你骗了我一辈子,你骗了我一生,到现在你还骗我,你当真骗得我好苦。”

她的眼泪落下,手无力地拍打着门,“萧沉,萧长风,你骗我。。。”

外头传进来一声苦笑,“所幸,这是朕最后一次骗你了。”

沈殷殷顺着门上渐渐往下滑去,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抱着膝盖,“萧沉,我恨你,我恨你。”

“含娟,照顾好皇后。”萧沉只留下这最后一句话,脚步声渐渐往远处去了。

门外渐渐没有了声音,只有门内那孩子的声音兀自哭得响亮。

含娟将那孩子抱了起来,放在身边哄着。

“娘娘,地上凉,你先起来吧。”含娟看着沈殷殷坐在椒房殿宽大的门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想要拉沈殷殷起来。

“啪。”沈殷殷反手将含娟伸过来的手打开了。

“你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沈殷殷含笑地看着她,眼下一滴泪水晶莹。

“娘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装得忠心耿耿,其实一直都是他派来监视我的吧?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还有什么可装的?

那些消息,都是你告诉他的吧,我与北漠来往的书信,我在椒房殿里设的灵堂,说吧,你在他那里得到了什么好处?”

“奴婢。。。”含娟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呵。”沈殷殷一声冷笑,“他从来都防着我,从一开始便是,从来都没有一刻是真正信任过我。”

沈殷殷挣扎着站了起来,“你倒是忠心,不管他让你干什么,你都照办,只可惜,你忠心的人不是我。”

沈殷殷一句句往里头走去,她今日穿了一件绛色的长袍,长长的裙尾在冰凉的地板上,逶迤着。

“娘娘,奴婢只是。。。”

“罢了。”沈殷殷没等含娟说完便将她打断了,“本宫乏了,也懒得问你了,你去点两盏灯吧,这屋里太暗了。”

沈殷殷望着这偌大的椒房殿,天已经黑透了,可是他们都忘了点灯,当真是空寂得可怕。

“可是小皇子哭闹得厉害,奴婢丢不开手啊。”

“你管他干什么?所有人都得死,他爹都没了,他还能有几日活头?”沈殷殷背对着含娟道。

“是。”含娟搁了萧离,去找火折点灯。

沈殷殷的手渐渐摸在一处案几上,那案几恰好一个青花瓷瓶。

萧沉带着剑一步步往宫门外走去,马蹄声与喊杀声渐渐近了,没走出几步,便见到了吴统领带着残兵往这边退了过来。

“陛下。”吴诀看见萧沉,心中一惊,他身上四处挂着伤,血染满了衣襟,身边只跟着一些游勇散将。

但是他还是带着愧疚,翻身下马冲着萧沉跪了下去,“陛下,臣该万死,臣没有抵挡得住。”

萧沉转头看了吴诀一眼,只淡淡道一声,“吴统领,辛苦你了。”

“为陛下战死,是为臣的本分。”

萧沉一生不算枉费,到了临终之时,还有这样多的人陪在他的身边,沈殷殷、吉祥、吴诀。。。

敌军的人马终于还是冲杀到了萧沉的面前,萧沉站在地上,面对着千军万马,脸上依然平静。

徐春是冲在最前面的人,他听到皇宫有小孩儿的哭声,“萧沉,我外孙在哪里?你把他交出来。”

他孤身一人面对这千军万马,依然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概,“那是朕的儿子。”他道。

“什么你的儿子?你害死我女儿,你也配为人父亲吗?”徐春着了急。

可是萧沉根本不理会他,“我要见沈凝。”他只道,好像徐春根本就没有资格与他说话一般。

“萧沉,你现在都已经成这样了,你还敢如此嚣张?快把我外孙交出来。”

徐春指着他喝道,不知是不是萧沉是他曾经旧主的缘故,他这般与萧沉说话的时候,心里越来越没有底。

他感觉他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越是叫嚣得厉害,越是丑态毕露。

“让我见沈凝。”萧沉只这般说道。

“你找本将军何事?”沈文韬从另一路过来,他手中的长剑鲜血流淌,所过之处,留下一条血色的长线。

他站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萧沉抬头看着沈凝一笑,“你总算来了。”他道。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很期待本将军来?”

萧沉一笑,“朕等你很久了。”

“啊。。。”他从喉咙中爆发一声嘶吼,像野兽一般,脖颈上青筋突兀,他往人群中冲刺而去,看着拼命的气势。

沈文韬身后的侍卫纷纷拔刀指向萧沉。

萧沉不管不顾,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杀得他满眼、满手都是鲜血。可是敌军像是潮涌一般,一个倒下另一个又来,似杀不尽、砍不完。

吴诀看着这一场景,红了眼,“战士们冲啊,保护陛下。”

所剩无几的士兵随着吴诀陷入敌军的浪潮中。

这是一场注定有输无赢的战争,吴诀知道,但是他终究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是做将士的责任。

杀到最后,萧沉的手也酸了,身上如筛子一般,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吴诀倒在了萧沉的脚边。

“陛下,臣只能对不住了。”他说着最后的话,手指在皇宫的地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萧沉最后一丝力气用尽,手中的剑落在地上,“铛”地一声,宣告着他最后的失败,周围数十把刀指着他。

他已经无力再战了,他仰头看着马上的沈文韬,“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沈文韬只这般看着他,“这一仗,你打得痛快么?”

“痛快,我谢谢你。”

萧沉知道沈文韬是故意的,作为大昭的皇帝,他为大昭战到了最后一刻,但是作为沈殷殷的丈夫,他应该做出正确的选择。

“沈凝,朕认输,这天下,你拿去便是,但是朕只求你一件事。”

他缓缓道,长长从胸中舒了一口气,“上次你与朕说的话,朕觉得你说得有理,所以朕今日告诉你答案。”

他拂过身下长袍的衣摆,冲着那马上的人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求你,放朕妻子一条生路。”他朝着沈文韬一头磕了下去。

“冤有头,债有主,沈凝,你是个男人,不应该把气撒在女人身上。”

他现在说这样的话,沈文韬记得,他当初就连沈家的妇孺小孩儿都没有放过。

“萧沉,我不是你,不会以羞辱别人来取乐。”沈文韬摇头道。

“沈凝,你以为你为何会胜得如此顺利?”萧沉问道,语气中多了几分狠厉。

“你没有资格恨殷殷,你爹可以恨,你们沈家所有人都可以恨,但唯独你,没有那个资格,因为你现在有的一切,都是殷殷给的。”

沈文韬不解,看着萧沉的眼神带着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他问。

“我什么意思?你以为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能逃出去?你如何能到北漠?是沈殷殷,是你妹妹为了让朕不追杀,用自己做了交换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