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帮主。”三六在另外一头声音有些颤抖地喊了一声。
“什么事啊?”孟晚秋有些不耐,转过头去看,却见三六指着他身前的一个人,像是见了鬼一样。
“莫名其妙。”孟晚秋白了他一眼,抱着儿子走了过去。
“相。。。相公。”孟晚秋指着跪在地上的人转头去喊沈文韬,你快来看看,这不是“那。。。那谁吗?”她记不得这人的名字,但是她记得,在马日哈赤的府上,她见过这个人。
“哈日木?”沈文韬走到那人近前时,才将他认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灵棺一路到了护国寺,和尚们念经祈福,又烧了纸钱,领了往生的路。
萧沉不会给徐烟守灵,待念了经文用了斋饭之后就早早地就寝了,只留下徐春和徐夫人,坚持要为徐烟守灵。
夜晚三更,寺庙里的人都睡了,只有前头灵堂两个老人守着堂中的棺材。
沈殷殷悄悄从萧沉旁边起来,去了灵堂。
此时正是安静的时候,今日又是哭又是扶柩,又是念经,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知道困了。
此时两个人正跪在火盆前,互相靠着打瞌睡,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谁?”徐春忽然回头,看到的却是沈殷殷,抱着孩子,从黑暗中缓缓而来。
此时徐夫人也惊醒了,见了沈殷殷偏转过头,懒怠得理她,模样颇有恨意。
沈殷殷却不以为然,抱了孩子走到徐夫人面前,“夫人不是想看孩子吗?本宫特地带了孩子来与你看的。”
“你会有这么好心?”徐夫人怀疑。
黄鼠狼忽然给鸡拜起了年。
“难道你们觉得我会在此处杀了你们不成?”沈殷殷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此刻那个小家伙还在睡着,在暖和的被窝里,他的皮肤已经不像是初生时的皱巴巴了,长得越发水灵了起来。
虽然嘴上不信任沈殷殷,但是两个老人见到孩子的那一刻,都忍不住心都化了,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若是你们想抱,便给你们抱一会儿吧。”沈殷殷道。
“真。。。真的吗?”徐夫人喜出望外,这时候什么仇,什么怨都能抛却到一边,接过那个小孩子,就像接过最珍贵的珍宝。
婴孩儿估计感觉到颠簸,眉头微微皱了皱,眼看就要哭出来。
“哎呀,不哭,不哭,我是外婆,外婆抱,不哭。”徐夫人将他贴在身边,轻轻晃动,嘴上哄着,果然,那个孩子皱起的眉头渐渐松了下去,又陷入了安眠。
“给我也抱一下,给我也抱一下。”徐大人也忍不住了,围着徐夫人团团转,就想要抱一抱那个小孩子。
沈殷殷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忍不住动容,曾经她的父母也是这样视她如明珠,“只可惜,若是徐烟还在,该是多么其乐融融的场景。”
这时候的这句话很煞风景,果真,刚才还满是笑意的两个老人,笑容瞬间僵住了,对啊,若是烟儿还在,他们三世一堂,该是多么高兴的一件事。
沈殷殷将婴孩从徐春手上夺过来,在两个人念念不舍的神情中说了一句很是残忍的话。
“徐大人,恕我直言,一个将军,战场上几千上万人都杀了,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你很无能。”
徐春身子一震,是啊,是他没保护好自己的女儿,想起徐烟曾经跪在他的面前说“只求父亲帮帮女儿”,他那个时候为什么就不尽全力去帮她呢?
又或者,当年她要进宫的时候,执意拦住她,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啊。
所以她才会在最后的时候喊他“老匹夫”,他现在想起徐烟那样不肖的话,什么怨气也无,只有无尽的悔恨。
“可。。。可烟儿是难产而死,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徐夫人没有底气地说道,安慰着身边的丈夫。
“难产而死?外头的传闻徐大人听去了多少?徐烟死前受尽折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到最后产婆都没请,自己拼了命生下这个孩子,就撒手人寰了。”沈殷殷冷笑着说道。
她不在乎他们信不信,她也不在乎他们会不会怨恨她。
第一次有人听到别人在自己面前提徐烟死去的惨状,徐大人的心像是生生被人血淋淋地剜去。
徐烟已经死了,尸身停在他们的面前,但是沈殷殷,偏偏要在那伤口上狠撒一把盐。
“我们烟儿有今天,还不是拜皇后娘娘所赐。”徐夫人扶着丈夫,面带恨意地瞪着沈殷殷说道。
拜她所赐?姑且算是如此吧,“孩子是陛下的,命令是陛下下的,产婆是陛下请的,我是他的皇后,无论如何,我都占不了主责吧?”
“皇后娘娘今天来找我们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何事?”此时徐春从悲痛中清醒过来,很快问沈殷殷道。
他一直都很聪明,当跟随萧沉进京,他是第一个跪下高呼“万岁”的人,他知道沈殷殷今天来,一定不光是来告诉他们徐烟死得有多惨的,她把职责都推到萧沉的头上,一定有她的原因。
沈殷殷笑了笑,“徐大人果真聪明,本宫今夜前来,就想问问徐大人和夫人,这外孙,你们可还喜欢?”
她这是什么话?这孩子是从他们女儿肚中生出的骨肉,自然当做命一般疼爱,岂还有不喜欢的说话?
“你什么意思?”徐春敏锐地察觉到了沈殷殷话外好像有别的意思。
“本宫能有什么意思?只不过再喜欢,这孩子终究还是本宫的,徐大人若是看够了,那便还给本宫吧。”
沈殷殷说着便要从徐夫人手中将那孩子抱走。
若是没见着了也就罢了,此刻见着了再从身边生生抱走,那是种什么滋味儿?
方才徐大人一直想抱,现在也没有抱成,如何舍得?徐夫人紧紧抱着,如何也不肯撒手。
“放手。”沈殷殷板着一张脸厉声道。
她手上的力道加重了,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此刻夜中安静,这般一声哭声显得突兀异常。
“好啊,徐夫人是想把这寺中的所有人都吵起来是吗?也好,到时候若是陛下来了,便看着你们两个抢本宫的孩子,你们道是个什么罪名?”
沈殷殷发了狠,咬牙道。
徐夫人听到这个话,手上的力道便松了,沈殷殷一用劲儿,徐夫人便往身后倒了下去。
“夫人。”徐大人见此赶紧去扶。
那孩子在沈殷殷怀中依然哭嚎不止,但是沈殷殷根本顾不上她,只盯着徐夫人道,“给你们看了孩子还不知足?现在竟想从本宫手中抢了是吗?”
徐夫人坐在地上,满面的泪水,“皇后娘娘,我们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何必这样挫折我们,若是如此,不如一道圣旨要了我们的命吧。”
反正。。。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这话没有说出口,沈殷殷反倒冷笑了一声,“徐家到底哪里对不住我,徐夫人难道不知吗?”
她的一句话倒将徐春和徐夫人反问住了,又听她接着道,“徐夫人不知,徐大人应该清楚得很吧。”
“本宫当年在徐府中住过那么长时间,本宫记得,徐大人应该是个聪明人。”
徐春身子忽然一怔,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沈殷殷,她是来报仇来了。
沈殷殷见他如此反映,嘴角一抹笑意,她不介意把仇恨公之于众,她乐意看着他们现在表情,看着他们痛苦,看着他们无助,就像曾经的她自己一样。
“徐大人,你自己为了贪功,可曾想过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我们换了个位置,现在又是什么感受?”
“娘娘你。。。”徐春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
那孩子哭声渐渐小了,沈殷殷抚着孩子的背缓缓道,“不过本宫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与徐大人算这些旧账的。”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徐春一时间如死灰一般,双目无神,他现在知道徐烟真正的死是因为他曾经作过的孽,因果报应,他现在的心情,一定痛苦到了极致吧。
沈殷殷笑了笑,“本宫今夜前来,就想问问徐大人和夫人,这外孙,你们想不想亲自抚养?”
“你什么意思?”
这一次,徐春彻底弄不明白沈殷殷了,她明明很恨他,她对那些恨毫不掩饰,可是偏偏问他要不要抚养这个孩子。
“我的意思,徐大人清楚得很,你又不是没经历过,又何必装傻。”
这天下短短几年的时间,经历了两次谋反,大家都对这两个字熟悉得很。
“你想怎么做?”徐春问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对这方面的事不精通得很,徐大人上过战场,随着陛下征战数年,应是比我更有经验。”
这言下之意,便是推责了,若他日东窗事发,徐春还得落个主谋。
徐烟抬头看了看沈殷殷,她抱着孩子,小小个子,又瘦有弱,却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踩在脚下,他想起最初见沈殷殷的样子,笨笨的、呆呆的,不说话,眼睛里也没有光彩。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成为机关算尽的皇后娘娘?
“娘娘,臣从前听过一句话,这世上从来没有笨的人,那些笨到极致的人,在聪明人眼里往往才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