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失守,于朝廷来说是件大事,渐渐有传言出来,那带兵的人正是前朝首辅的公子。
前朝沈家,在朝廷盘踞数十年,百姓中口风一向很好,他的公子却反投了北漠,倒戈面向了大昭。
百姓中的说法各不一样,有人骂叛军,也有人为这位沈三公子鸣不平。
当年天合皇帝杀了沈家全族,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而那日主审的恰好是如今龙位上的萧沉。
这其中的恩怨如何,谁又能说得清楚?
朝廷之中,也是一片怨声载道,缘由只有一个,陛下——宠信妖后。
按理说,皇后是一宫中表率,是德行、操守皆良之人,可是萧沉这位皇后,一人专宠,于社稷无功,于江山无用,只得皇上一人宠信。
徐春在朝堂颇有些威信,手下巴结的也多,徐春每每为贵妃娘娘求情,总有人在旁附和,而眼下打仗,正是用人之际,徐春是最合适的人选。
偏偏趁着这兵荒马乱之际,沈殷殷将红珠嫁出去了。
萧沉自是不愿红珠嫁出去的,如此他手中牵控沈殷殷的筹码一个也无,但他哪里耐得住沈殷殷的纠缠。
他本是尝了温香软玉的滋味儿,便舍不得丢开,沈殷殷三言两语一哄,便招架不住,反倒贴了许多银钱,送红珠出嫁。
那嫁的人,正好是那日徐烟行刺时,慌忙救驾的太医院小学徒。
沈殷殷将红珠收为义妹,亲自送她出了嫁。
八月十八,正是秋风硕果的好日子,太医娶亲本来不算什么大事,可是皇后嫁妹便是难得的喜庆事。
沈殷殷给红珠添了不知多少嫁妆,红珠见了那嫁妆单子,连声道,“够了,够了,这是一辈子也吃不完了呀。”
可沈殷殷尤不知足,把那单子拿给萧沉看,“皇上看看,可还缺点什么?”
萧沉接了那单子,看也不看地合上,只笑着说道,“知道你在这儿榨朕呢,不管你给了什么,朕再给你翻一倍可好?”
红珠眼珠子都瞪圆了,沈殷殷跪了下来,喜盈盈对萧沉道,“那臣妾替红珠谢过陛下了。”
“红珠,你现在唯一能为我做的,就是代替我,好好过。”沈殷殷送红珠出门的时候,只这般与她道。
“小姐,你打算做什么?”红珠知道,沈殷殷一定是在做什么铤而走险的事情,她拉着沈殷殷的手不安地问。
沈殷殷脱开红珠的手,只道,“红珠,你听清楚我的话了吗?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体面尊荣,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外头一片喜庆的颜色,迎亲的队伍到了,花轿落在椒房殿外,那些丫鬟们将新郎官围住,嚷着要喜钱。
红珠在盖头后头流着泪,沈殷殷倒是满脸的笑容,对外头的人道,“来人啊,扶着新娘子出去。”
她看着外头热热闹闹一片哄闹,离着她渐行渐远,里头却安静点儿半点人气也无。
她沈殷殷一生到头,至少给红珠挣了个好结果。
当萧沉到椒房殿的时候,屋内只燃了两盏等,沈殷殷小小的身影坐在屋中,身边没有留下人,只有她一个,手里拿着一个玉镯子把玩着。
“红珠走了?”萧沉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沈殷殷的背忽然有一瞬间的僵直,片刻后才缓缓地放松下去,转身看见萧沉站在她的身后,“往后,就只剩下臣妾一个人了。”她有些失意地笑了笑。
“那朕呢?”萧沉见她眼圈依旧红红的,显然方才已经哭过很长时间了。
“陛下是臣妾的夫君,红珠是臣妾的姐妹,这不同。”沈殷殷擦了擦眼角的泪,故作轻松地说道。
“至少这是件好事不是吗?让她出嫁,这也是你的意思。”萧沉可从来没想过要红珠走,若是依着他从前的性子,是绝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这个筹码的,可渐渐的,他对沈殷殷再也硬不起心肠了。
“是啊,至少她走了,臣妾往后便少了一件心事。”沈殷殷道,“她能有这样好的归宿,应该是件高兴的喜事。”
从前红珠没来,她一个人在后宫中如履薄冰也就过来了,如今红珠来了又走,剩她一个人,反倒落了满屋子寂静。
往后,她做什么,那便再没有顾虑了。
萧沉听着她的话,好像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只拉着她的手道,“你若是想要她回来看你,随时让她来便是。”
沈殷殷笑,“人家既成了亲,那便是别人家的了,我若是总让她来,人家相公该不依了。”
沈殷殷反身,双手环抱着萧沉的腰,方才的黯然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脸娇媚的笑,“陛下怎么这么晚才来?”她问。
晚么?红珠今日成亲了,他料想沈殷殷心中或许不痛快,事情还未处理完就来了。
但也只道,“还是柳州战事的事情,几个文官一直争吵不下,没有结论,便耽搁下了。”
沈殷殷好似有些不快,只低声道,“不过丢个柳州,怎就把陛下天天绊住了。”
柳州是边关重城,丢了,再入中原便也难了,但是萧沉也知与沈殷殷说这些无用,拿着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一口。
“殷殷,有一件事朕要与你商量一下。”萧沉拉过她的手,看着她道。
“何事?”沈殷殷仰头,却见他难得郑重模样。
“这段时间,只怕朕要多往徐烟哪里走一走了。”
沈殷殷听了萧沉这话,脸上有些不快,不过面色却是不变,只道,“陛下是九五之尊,该宠信哪个嫔妃自是陛下的事情,何苦与臣妾商量?”
只是那靠在他身上的头微微垂下,一双打眼眨了眨,终究也没怨怪他。
萧沉知道她心中在怪他,偏偏做出来的大度模样又不十分像,像个小孩子,越懂事,越叫人觉得心疼。
萧沉将她揽入怀中,只道,“你若心中有怨气,不必强撑着,与朕说便是。”
沈殷殷听了果真手在萧沉身上打了两下,始终不肯下重力,便似撒娇一般。
萧沉笑,这意思果真是怨的,“朕也没有办法。”他坐在她面前,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