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徐烟已经进来,托着她的肚子,她才月余的身孕,哪里需要这样托着肚子?但是她此时不显摆,往后的机会只怕少了,所以动作夸张些。
“见过姐姐,姐姐金安。”她微微侧身行礼,直呼“姐姐”,连“皇后”两个字的前坠都没加。
“妹妹不必多礼。”沈殷殷可不讲究这些,就连这宫里的几句客套话也是才捡来的。
“听说谢恩是要跪拜、磕头的,但是妹妹有了身孕,实在不方便,姐姐能否通融一下?”她可问都没问沈殷殷,直接在她对面坐下了。
沈殷殷本不爱计较,何况她觉得徐烟说得很对,也没说什么,反倒笑着道“恭喜妹妹了。”
“陛下呢?”徐烟听安禄喜说萧沉来了这儿,却左右没看到人。
沈殷殷最是容易做贼心虚,只得朝旁边的宫女含娟求助,这宫女打她进宫后便一直跟着她,沈殷殷多少对她有些信任。
“陛下有事已经走了。”含娟双手叠在身前,梗着脖子说道。
“本宫在和皇后说话呢,也有你一个丫头插嘴的份儿?”徐烟不快地看了含娟一眼。
“奴婢是皇后的人,还轮不到梨妃娘娘您来教训我。”沈殷殷一向待下人宽厚,尤其是含娟,一直照顾她的起居,所以她的宫人倒被她娇养出了傲慢。
“你。。。”
“那什么。”沈殷殷见两个人眼看就要吵起来了,赶紧从头上拔下根簪子。
她从前偶尔随着父亲进宫,先皇后总算要赏赐些什么,她也有要学让,让含娟送到徐烟手中。
“那个。。。你看,你升了位分我还没来得及,这根簪子是陛下赏的,就送给妹妹吧,妹妹消消气,别和一个宫人斤斤计较。”
她态度软和,本想两边都顾及,却是两边不讨好,宫女觉得,这是娘娘在护着我,徐烟觉得,这是她在示弱。
徐烟略略瞧了那一眼簪子,让她等了这么久,就这么一根簪子就打发了?
“这东西,陛下赏了好多呢,我那儿要多少有多少,娘娘您还是留着自己戴吧。”手上无力一松,簪子一声脆响,落在了地上。
“大胆,这是皇后赏的,你竟然敢。。。”
“皇后赏的又如何?皇后还没说话呢,一个丫头也敢顶嘴?”徐烟本也想给沈殷殷一个颜色瞧瞧,此时怎么叫一个丫头拿住?
“你屡次以下犯上,本宫若不教训教训你,你便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安禄喜,给她掌嘴。”
“娘娘,这。。。”这可是皇后身边的人,安禄喜怎么真敢打?
“怎么?你才来我宫中当差的第一天就敢这么忤逆本宫吗?你不打吗?好,心儿,你代本宫动手好了。”
徐烟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今天若不狠狠教训一下那个丫头,她心中这口恶气难除。
“是。”柳心是徐烟的陪嫁丫头,早就染上了徐烟的嚣张脾性,一挽衣袖便要上前去拉含娟。
含娟看着沈殷殷求助,沈殷殷自然不会真的看着她挨打,站起身来,半边身子挡在含娟身前,“妹妹何必呢?若是含娟做得不对,我叫她给你陪个礼便是了,都是一宫的姐妹,伤了和气也不好。”
“哼。”徐烟把玩着手上的绢帕,若是沈殷殷态度强硬些,她或许真有些怕,但沈殷殷越是怯懦,她就越是把这性子吃住了。
“姐姐,我知道你善良,但是宫人就要有宫人的规矩,姐姐若是狠不下心来教训,妹妹帮你便是。”
“可这是我宫里的人,我以后会教训她的。”
徐烟看也没看她一眼,偏过头瞪着柳心道,“还愣着干什么?是不是要本宫亲自来教你该怎么做?”
柳心此时也两难,皇后挡在她的面前呢,总不能跟皇后动手吧。
“你不敢吗?”徐烟站起身来,她身形高挑,去扯沈殷殷便像是扯小鸡一样,手指还在不经意间偷偷掐了沈殷殷一把。
“你干什么?”含娟在沈殷殷身后看着,“来人啊,有人对皇后行凶。”这一嗓子吼出去,外面等着的宫女、太监十几个,全都涌了进来。
徐烟看着这些人来,倒也不怕,“你们要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们,我这肚子里怀的是龙种,比皇后精贵多了,若是伤着我没什么要紧,要是伤者皇嗣了,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来陪?”
她这一句话倒真是把这些都唬住了,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何况三个月前胎像不稳,若是徐烟有个什么,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是脱不了干系的。
徐烟见果真把人唬住了,便又往沈殷殷身上掐了一把。
含娟却忍不住,“杀头就杀头,姑奶奶今天就是死,也拉你一起偿命。”从沈殷殷身后挤了出来,一把往徐烟身上推去。
“沈殷殷,你养的好狗。”她咬牙骂道,腹中一阵疼痛,“快来人啊,快去请太医。”
沈殷殷也吓着了,赶紧上前去扶她,却被她一手打开,“不用这个时候来献殷勤,安禄喜,快去请陛下来,我的孩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这一宫的人都陪葬。”
最后还是一宫的人七手八脚把她送回了翠梨园,并请了太医来瞧。
还好没什么大碍,太医给她安了胎,也就让她好生歇歇,不要走动。
待徐烟走后,萧沉才从里屋出来,看着徐烟离开的背影,目光意味深长。
“奴婢死罪,但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请陛下不要迁怒于娘娘。”含娟见萧沉出来,便跪在他面前,伏身认罪。
“你有什么罪?朕赏罚分明,今日之事,你护主有功,当赏。”
徐烟回去了好大一场闷气,又躺在床上装了一场大病,就忙传着人叫萧沉来瞧。
一直等到了晚上,才见萧沉来。
她见了面前的人,忽然什么气都没有了,低头浅笑,下地福身,娇滴滴地喊一声“参见陛下。”
她的确有些憔悴,萧沉将她扶起,“若是身子不舒服便不用行礼了。”
“是。”她乖巧地躺回床上。
“太医怎么说?可有好些?”萧沉坐在她的床边,轻声问道。
“谢陛下关心,太医开的安胎药,想必是没大碍了。”
“你们都出去吧,我跟贵妃还有话要说。”萧沉此刻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下人。
“是。”下人们领了命,纷纷退出殿外去。
待得人都走近了,萧沉才冷了神色,转身坐在了屋中圆桌旁。
这才发现一片废墟,他险些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必定是徐烟发了好大的脾气,“现在你可以给朕说说,是怎么回事了。”
徐烟眼看着萧沉不在她的床边了,也跟着下了地,“不过是今天在皇后宫中,一个低贱婢女也敢和臣妾顶嘴,臣妾一时气不过便想教训教训她,谁知道皇后竟会指使宫人动手。”
徐烟站在萧沉身后,说至此处便又觉得委屈起来,本来一张巴掌小脸,大眼睛眨巴眨巴就要往下掉泪,看起来倒是我见犹怜。
“朕再问你一遍,这就是今天发生的所有了吗?”
“是啊,陛下,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臣妾吃点苦头都没什么,但是若是咱们孩子若有了什么,那就是比杀了。。。”
“啪。”徐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话还未说完,便迎面接了萧沉一记耳光。
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挨打,连怎么回事也不清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愣愣地去摸自己的半张脸庞,已经高高肿了起来。
“陛下。。。”徐烟还未反应过来,便迎上萧沉一双愤怒的眼。
萧沉对她虽然不算顶好,但从前也都迁就,至少跟她说话也都是温和的,她以为这次受了这么大委屈,就算不惩罚沈殷殷,至少也能得萧沉几句安慰吧。
“你为何,为何?”她尚未反应过来,半天也只问了这么两个字。
“是朕太容你了。”萧沉道,“宫中规矩都忘得干净了。”
“臣。。。臣妾没有啊。”徐烟的泪滚滚而下,过了片刻才觉得心里跟针扎的一般,那个从前的皇上,此刻竟像换了一张面孔。
“是皇后,皇后她要害我和您的孩儿啊。”
下一刻,咽喉处被人捏住,萧沉的手曾拿刀剑、挽弯弓,粗糙有力,捏住她那细长的脖子,放佛稍微一用劲儿便会捏碎。
“陛。。。陛下。”空气从胸腔中流出,这一刻徐烟真的以为她要死了。
那张凶狠的面孔,还有那不留情的手掌,都让徐烟觉得现在在她面前的已经不是她从前朝思暮想的人,魔鬼也不过如此吧。
他就这样掐着她,她的脚步连连后退,脚上一绊,凳子便倒了下去,“咚”的一声,凳子远远滚走了。
此时徐烟已经被逼至了死角,萧沉的身子俯下,在她耳边低语一句,“皇后就是皇后,她怎么做,你有什么权利忤逆?下次再犯,那便去冷宫。”
徐烟是真的觉得死亡里自己近了,脑子一片眩晕,萧沉的手忽然放开,空气涌入胸膛,她的身子瘫软下去,抚着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陛下,就连我们的孩子,您也不顾惜吗?”徐烟喘息了很久,才抬起头看向萧沉,她那样仰望着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
可是萧沉一句才算真正将她打入地狱,“若是皇后不痛快了,你这个孩子也不必留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