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笑在酒楼包厢坐着,桌上只放着一碟瓜子,一壶清茶,他一点没动。他的右手摁着他那柄大刀,左手端正地放在左面,神情冷淡,一副等人的模样。
那人也没让他等很久,杨笑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警戒地握着刀鞘,那人推门而入的时候,杨笑的手都没有丝毫的放松。
来人一副青衫,端着一副富贵模样,一柄白扇精巧花哨,白扇打开,扇面上草书狂写着一个“蓝”字,杨笑不着痕迹地皱眉。
“你迟到了。”
蓝三省,也可以说是蓝思远,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慵懒地坐在杨笑对面:“迟到了又怎么样,我说的是午时三刻左右,这可是有弹性的时间,不要那么拽着不放,姑娘家似的。”
“弹性时间不包括两刻钟。”
蓝三省不耐烦地挥着扇子:“你上次从我府里偷走东西我还没找你算账,这点事情你别跟我在这里叨逼叨。我这次找你来呢,是有事情和你谈谈。”
杨笑看着蓝三省,摇头:“你这个人,不值得相信。若你还是想说合作的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多费工夫了。”
蓝三省给杨笑倒了一杯茶,推到了杨笑的面前:“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你既然已经出现在了这里,这就说明你还是有求于我的,或者你也觉得我的计划很可行。”
杨笑低头,桌面上的茶杯是上等的景德镇瓷窑出的成色,杯中的云雾茶叶,透明澄清的茶水冒着袅袅烟雾,想必这么一杯茶价值定然不菲。这让杨笑觉得,京城中的纸醉金迷让人头晕目眩、浑身不爽。
“我想知道,你们蓝家作为朝廷三公之首,家财万贯,权势滔天,可以说是备受皇恩了是吧?为什么,那皇帝带你们不薄吗?还想着……”杨笑眼神变得凌厉,“谋朝篡位?”
蓝三省靠在椅子上面,垂着眼睑看着杨笑,扇子顶在额头上面,笑得十分妖孽:“我蓝三省谋朝篡位,和蓝家有什么关系?是,谋朝篡位被抓了以后是灭九族的罪,但是我可不认为我会失败。就算没有你,我也还是有后路的。”
京城出来的人都会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脸皮厚,擅长狡辩,蓝三省是这样,卫子姝也是一样。
杨笑更加不明白了:“说你们蓝家备受皇恩不为过,其中你蓝三省受到的恩典是最多的吧?小小年纪成为皇帝心腹,加官进爵,与你两个兄弟之间那是云泥之别,要说谋反,你才是最不该谋反的那一个人。”
蓝三省饶有兴致地看着杨笑,这种眼神看得杨笑浑身不舒服,他皱眉:“你看我做什么?”
“你变得更加油嘴滑舌了。上次你和南王妃与我相见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模样。”
杨笑有些愣了,随即想到了卫子姝。有些时候,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的也很不错。杨笑不过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没有回答蓝三省的话。
蓝三省也不指望杨笑会说,他坐直了身子,这是他说正事才会摆出的姿态。他这句谋反显然不是说说而已的:“当一个人身处高位越久,就会越觉得高处不胜寒。但偏偏因为这么一点高处不胜寒,反而还更想往上走。体会一下世界顶点的极寒,你理解吗……你应该不理解,但是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
“我不认为你这个想法很聪明。”
“每个谋划谋反的人,大家都不理解。但是当他坐上皇位的时候,他曾经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正确无误并且可以载入史册的英明事迹。”
“就算你说的……”
“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像是在拖延时间啊。”蓝三省打断杨笑的话,挑眉看着他,“不会你那个什么师叔……南王妃就在一边偷听吧?”
杨笑喝了一口茶:“你想多了,你这人实在是疑神疑鬼。你找我究竟是什么事情,现在赶紧说,我不确定我有时间和耐心在这里再待上两刻钟。”
蓝三省似乎也不在乎杨笑说的是真是假,杨笑看的出来,这个人似乎有很大的筹码。不可能是因为他是蓝家的人,皇上必定对他们蓝家有忌惮,哪怕皇上对这个蓝三省再信任,肯定也留有后手,杨笑十分好奇蓝三省的筹码到底是什么?
蓝三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说:“我找你的事情呢,跟你有关。”
杨笑的手顿了顿:“跟我有关?”
如果说翟耀是一只狐狸的话,那蓝三省就是一只千年老狐狸,杨笑听见话题扯向自己的时候,立马摆出了警惕的姿态。
蓝三省说:“放松些,不过是一些小事情,比如说你的身世什么的小事情。”
杨笑更加警惕了起来:“我的身世?”
蓝三省并没有着急着透露,而是看着杨笑握在手里的刀,自从他进门开始,杨笑握着刀的手就没有放开过。他觉得杨笑这个人很有意思。
“你知道你小师弟是什么身份吗?”蓝三省问。
卫子高以前也是杨笑的小师父,杨笑不知道蓝三省说的是哪个。蓝三省似乎想到了,补充道:“不是卫家那小子,他的身世谁不知道呢,呵呵。我说另一个小子。”
六年前,蓝三省带着人闯到云深竹溪,方跖让杨笑把林浩和卫子姝一起送走。一开始杨笑不知道为什么要送走林浩,同时也开始对蓝三省硬闯云深竹溪的目的感到怀疑。如今蓝三省这么一说,杨笑觉得,这事情可能和林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弟,我怎么能不知道他有什么身份?”
“你知不知道,你们云深竹溪的后山,有一处空白墓碑的坟地,你们师父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
杨笑是迟疑了片刻才点头的,方跖的确没告诉他,那是他小时候贪玩,无意中发现的。他们后山的野坟很多,曾经的年代,曝尸遍野,能有一座坟就很不错了。他之后并没有把那个孤坟当一回事,如今看来,那个孤坟十分的不一般。
“那个孤坟,就是你那小师弟母亲的坟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