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桃花湾往蒋家寨的路,卫子姝和杨笑走了将近四个月。他们回到蒋家寨的时候已经是隆冬季节了,出来倒隔夜洗脚水的梁月见到了一个脸熟的大肚婆,险些把那盆水泼到天上去。杨笑连忙护住了卫子姝,生怕梁月伤到卫子姝一星半点。梁月一脸惊讶地盯着卫子姝的肚子,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卫子姝挑眉看着她,笑道:“怎么?如此便认不出我来了?”卫子姝摸着自己的肚子,像一个十分慈祥的母亲。这个给梁月原本的卫子姝心狠手辣(卫子姝:?)的形象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卫子姝笑了笑,上前检查着梁月的身体,说道:“如此这般,你已经被治好了?”
梁月点了点头,握住了卫子姝的手说道:“你们一走就七八月,如今在不快回来我便要自己过节了。”卫子姝掐指算了算,才知道都快赶上除夕了。她往阁楼里面看了看,却没见到其他的人出来迎接,有些不悦:“其他人呢?姑奶奶我风尘仆仆,怎么就一个人来迎接我啊?”
梁月解释:“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林浩被他师兄带回了苗疆,不过听林浩的口气,还是会回来的。其他的人都去前线了。你师父两月前倒是带他们回来过,受伤挺多的,却也没有大碍。”这般说了卫子姝更加的担心,梁月解释:“你放心好了,他们的局势很好,京城那边已经焦头烂额了,按照局势,不出半年就可以有十分明朗的胜负了。”
卫子姝饶有兴致地盯着梁月看,梁月摸着自己的脸,不知所措地问道:“我……我脸上怎么了嘛?”卫子姝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没有发现你长大了,如今倒是能分析战局了。”梁月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她们回来的时候随口说的,我就记下了。”
卫子姝知道梁月是有些谦虚的,笑了笑拍着梁月的肩膀说道:“你自然是有这个才能的。”杨笑扶着卫子姝进去,卫子姝拉住了杨笑的手说道:“现在不急反正这里没人了,还有一月余就要除夕了,我们去山海方寸吧。我师父之前就叮嘱我一定要去她那边安胎。”说着,卫子姝看着梁月,“带梁月去,说不定梁月能拜入山海方寸呢。”
梁月有些不知所措,卫子姝挑眉说:“怎么,愿不愿意。”梁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愿意,她对自己的未来从来没有想过。杨笑十分无奈地扶着卫子姝说道:“不要捉弄她了,我们先回去。”卫子姝认真地说:“我没有捉弄她,是认真的。”杨笑说:“你让她想想,咱们一路风尘,就算是要去山海方寸也不急于一时,过两日也不晚,今日你大概也是乏了,先回去休息,让梁月好好想一想。”不容卫子姝分辩,她就被卫子姝连拉带拽地拖进了阁楼,梁月忍俊不禁,心情也有些复杂。
卫子姝的肚子如今紧绷绷的十分难受,就像是一个鼓胀的气球,卫子姝躺在床上,一边摸着自己的肚皮一边问杨笑:“小师父,你说这肚子怎么大得这么快啊,前两个月还是一点点,这两个月倒是打气一样地增长,你说,会不会是双生胎啊?”杨笑一边打扫着他们之前住着的房间,一边说道:“这不是双生胎,你放心好了,双生胎太危险了。”卫子姝眯着眼睛:“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不是双生胎?”打扫卫生的杨笑手上一顿,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卫子姝说:“你让我不要去问那大夫,好啊,你倒是自己去问了!”杨笑有些无奈地坐在了床边说道:“我只是不想要你压力太大了,我帮你承受这些压力就好了。”哪怕说得光面堂皇,卫子姝还是冷哼一声,翻过身去了。杨笑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膏,说道:“乖,听话,这是那大夫给我的,说是可以舒缓你肚子上皮肤的紧绷。”
卫子姝想要夺过去,那药膏却是被杨笑紧紧地握着。卫子姝问他:“你怎么了?给我。”杨笑说:“你我都成亲,孩子都有了,药膏就我来帮你涂。”卫子姝脸红了,说道:“不要,你快给我。那肚子不好看。”卫子姝不是瞎说,现在他的肚子的确是不怎么好看,因为皮肤的极速胀大,肚子上已经有了许多裂纹,听说这种裂纹以后可能会变淡,也有可能会更深,总之除不掉的。卫子姝哪怕知道杨笑大概是不会介意的,只是也不大愿意让杨笑见到。她以为杨笑还不知道,但是两人朝夕相处,杨笑不可能不知道。他按住了还在乱动的卫子姝,说道:“你放心,不敢你肚子变得怎么样,哪怕是变成了裂枣,我也喜欢你。我倒是担心你嫌弃我,到时候把我给抛弃了。”
卫子姝脸红着说道:“那我还是自己来,你出去,我不能给你看。你们男人嘴上说的好听,谁知道真的看到了会不会反悔,我不管,你出去!”杨笑很无奈,也不逼迫卫子姝,现在的卫子姝大概也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对周围有些敏感了,感情方面也有些纤细了。杨笑走之前还说了:“那大夫说这药对你肚皮上的裂痕也是有帮助的,你放心好了,你不放心我的话,我这辈子也会给你找到良药的,陵陵子,林浩,哪怕他们都不行,还有桃花湾那个高爵呢。”卫子姝稍微放心了一点,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劲:“你不是说不嫌弃我吗?好啊,还是嫌弃我的肚皮,不然怎么想方设法的要把我的裂痕去掉,是不是去不掉你就嫌弃我了?”
杨笑笑了笑,心说原来不可理喻就是这个样子的啊。卫子姝怀孕了,杨笑说,我不能和平常一样讲道理的。大夫说过,前三个月后三个月不行,但是现在不是。虽然说现在是大白天,但是特殊时刻就必须特殊对待。他关上了门,在门口挂上了勿扰的牌子。卫子姝见到杨笑折返,哭声没了,有些惊讶:“你要干嘛?”杨笑不说话,只是上前,走到了床前……
外面隆冬时节,里面阳春三月。卫子姝的情绪终于有些平静下来了,因为她没有闲情去想别的七七八八了。杨笑也就趁机给卫子姝涂好了肚子上的药膏。这药膏杨笑之前是放在怀里好生温热了之后才给卫子姝用上的,散发着淡淡的桃花清香,卫子姝本来以为这个药膏是路上某给药店里的大夫给的,但是一闻到这桃花的味道她就明白了,顿时大喊大叫:“你跟高爵到底有所少偷鸡摸狗的勾当!”杨笑是真的觉得,卫子姝的不可理喻都影响到脑袋了,用词都如此的不拘一格了。
本来想要找卫子姝说说话的梁月,见到紧闭的房门以及房门上面挂着的勿扰牌子,叹了口气,转身走了。这几个月说实话她的心情不太愉悦,主要是大家都离开了,只有她一个人待在蒋家寨里面。虽然说之前也在蒋家寨里交到过一些朋友,只是这些朋友终究还是太君子之交淡入水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宽慰的作用。她在这里的孤独与之前自己守着小山头的孤独如出一辙,她心中有些委屈,更有些害怕,就担心这些人是真的一去不复返,再也不会找她,而她之后又是一个人了。这种心情他在玄武会的时候都没有过。
他呆呆地在大堂里坐着,等到日暮倾斜的时候,她才起身,准备饭菜。这个时候卫子姝也清洗干净出来了,虽然两人春风满面,但是梁月能见到卫子姝脸上的嗔怒。卫子姝见到梁月之后,这种不愉快立马就隐藏好了,拉着梁月说东说西去了,吃完晚膳就拉着梁月去了房间,好好地问她的意见。梁月说:“我不是一定要在山海方寸,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是想着,能不能一直跟着姐姐。”现在梁月对卫子姝的称呼都变成姐姐了。
卫子姝说道:“你这说什么傻话呢?你不打算嫁人吗?”梁月怔神了很久,说道:“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嫁人的。”卫子姝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以为梁云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就笑着说道:“说什么孩子气的话,还真会一辈子嫁不了人?”说到这里,她见到了梁月脸上有一些惆怅,卫子姝就大概明白了梁月的意思,她想,大概还是和她那个父亲有关。卫子姝也知道,这种心病不好治,她也没有这个本事,便不打算揭开梁月的伤心事,就说:“你不嫁人有什么关系,可以跟着我。这世上也没有规定谁一定要嫁人,我也是担心你过得孤单,但是你要是想要一直跟着我的话,我和小师父,说不定以后还是有个小的,一起保护你,你放心好了,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的。”梁月点点头,总感觉自己的眼眶湿热湿热的,她有些害羞,便转过头去,卫子姝贴心地当做没做见到。
这个时候,杨笑来敲门了,说道:“姝儿,该休息了。”卫子姝瞥了他一眼,说道:“一下午都在休息,还没休息够吗?”杨笑吃了一个闭门羹,看来这一大一小姐妹俩是打算今晚睡在一起,杨笑现在是真心实意地祈祷,这个孩子赶紧生下来吧。他倒是见过一些孕妇的阴晴不定的脾气,虽然卫子姝这般也比较可爱,只是有些时候的不可理喻让人没办法去申辩,会让他觉得有些憋屈。但是他可以用另外的身体力行的方法去解决,倒也不算是坏事。可是相较而言,他还是更喜欢脾气正常的卫子姝的。
在阁楼他们也没有停留很长的时间,主要也是为了照顾卫子姝的身体,毕竟怀孕,又赶路赶了四个月,他们现在又要马不停蹄地赶去山海方寸过节。走之前,杨笑给林浩写了一封信,如果林浩要找他们可以上山海方寸,也在江云溪他们的房间里面留了一封信,说了他们的去处,阁楼为他们保留了下来,杨笑落了锁,就带着那姐妹两个还有肚子里一个小的离开了蒋家寨。从蒋家寨到山海方寸快的话,其实半个月不到,想当初秋葵老太他们十分迅速地就赶到了蒋家寨,好生地折磨了杨笑一顿。现在确实满地积雪,卫子姝又怀着孕,实在是不可能半个月内赶到山海方寸,大雪天杨笑也不敢走小路了,只能带着卫子姝他们走幸亏北上的这一条官道上面没什么乱子,不然这一路绝对不会容易走。
天气很冷,所以杨笑想办法弄了些银子,银子的来路不清不楚,卫子姝也不打算去问。他们之前在桃花湾里兑换出来的银子早就被他们挥霍一空了。他们这一路去山海方寸肯定不能只是住在马车里面,定然还是要租住客栈的,这花钱虽然没有他们从桃花湾回来那么狠,想必也不会十分的便宜。反正卫子姝就当那边的杨笑搞来的银子是劫富济贫了。这一路有些辛苦,但是卫子姝感觉梁月十分的高兴,梁月向她解释过,每次和他们一起赶路的时候,她都会十分的高兴。归根究底还是有人陪着她了,再加上自己一个人在那个阁楼里面待了那么久,再次见到对自己来说比较重要的人,自然是要更加的高兴一点了。
卫子姝和杨笑却是对于翟耀和柳如烟的事情比较感兴趣,这两个人可以说是恩恩怨怨了,纠缠不清。翟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对柳如烟有意,柳如烟这般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不过如果两人真的能因此修成正果,也是卫子姝和杨笑乐见其成的。当然,卫子姝比较纯粹,就是祝福。杨笑来说的话,只要翟耀和自己的师妹搅合在一起,并且真的在一起了,那么翟耀对于卫子姝的觊觎肯定是一点都没有了,自己也能更加的舒坦一些。虽然说现在梁月都有了自己的孩子,翟耀这人再怎么觊觎也是白费功夫,但是杨笑觉得,翟耀似乎还是有些贼心不死,对于卫子姝总有一些若有若无的关心和关注,这让杨笑不太舒服。
两人就这么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共同期待着这两个人在一起。当然,他们更是希望这事情经快结束,特别是他们的师父,江云溪。江云溪是抱着死志的,其实卫子姝也是能明白的。江云溪一家其实都是蓝家害死的,江云溪这些年嘻嘻哈哈,似乎并没有被仇恨蒙蔽多少,却是早就让仇恨在自己的心底生根发芽了,如今的参天大树却是比之之前的还要茂密浓厚,卫子姝心想,江云溪大概是这种人——尽力杀死了,杀不死你也要同归于尽。所以,她希望江云溪平平安安地回来,至于蓝家,早就该死了,一家子的老狐狸小狐狸,丧尽天良,不死难以平民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