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耀再次见到王妈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翟耀被关在这里面不见天日的,具体过去了多久他实在是不太清楚,王妈告诉了他已经快过去十天了。翟耀都不知道他能在这种环境下待上十天这么久。
王妈这次并不是在非常合适的时间段来的,翟耀大概猜得到应该是晚上,而且王妈一身夜行衣实在是引人注目,白天大概不会这么穿的。翟耀有些奇怪,王妈却什么都没说,给翟耀打开了牢门,要把人给带出来。
翟耀很奇怪:“事情已经解决了?”其实他觉这个的可能性不是很高,不然王妈不会这样子鬼鬼祟祟地来放自己,难道是劫狱?翟耀忽然这么想着。
王妈只说:“解决不了,你自己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我仁至义尽,只能把你救出去,之后你怎么生活,你自己好好解决吧……”
翟耀很不明白:“难道是已经解决不了了吗?他们打算把我送到官府去了吗?”
王妈没有说话,翟耀挣开了王妈的手掌,十分坚定地看着她:“你说清楚。”
王妈有些火气,被翟耀这么挣脱之后语气十分的不悦:“你要我说清楚?好,我跟你好好说清楚。事情本来是有转机的,三少爷醒了,我以为你能得救了。但是……你知道是谁下决定要把你送到官府里面去的吗?他,就是三少爷!你还要待在这里干什么?找死吗?三少爷快死了的时候,你的确是很重要,但是现在三少爷又醒过来的,不禁现在大房二房不喜欢你,他都要治你于死地,你说出了离开……现在你能怎么办?”
翟耀张了张嘴,似乎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思念一转,大概就清楚他为什么要怎么做了。将心比心,如果是翟耀的话,他也大概不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儿子的,但是不喜欢是不喜欢,他绝对不会狠心到翟山云这个程度。
王妈说:“现在清楚了?可以走了?”
翟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没有傻到想要跑去三少爷房里问一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狠心,到底是因为他自己也薄情寡义,对于这个父亲,他完全没有一点感情,根本没有这个必要。说起来,他在翟家也待了快两月了,却是自己父亲的一面都没有见着过。
他们还没有出去,就听到外面有一阵喧嚣声。王妈暗叫糟糕:“不是说好了明天一大早再送官的吗?怎么现在……”
他看了翟耀一眼,一狠心说道:“我知道这里还有一条路,但是你要保证,你永远永远永远不会再进入翟家,也永远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翟耀现在完全没有了缜密的心思,只能点头。王妈其实觉得她说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多余,不管翟耀答应不答应,她总不能把人直接扔在这里,还是要带进去的。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妈拉着翟耀往另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走去。
其实翟家祠堂的后面这块地盘比较大,弯弯绕绕的,很多路。王妈带着翟耀到了一个地方,她把地上的稻草给扫掉了,然后朝墙角踢了两脚,之间地面上就悄无声息地露出来了一个通道。王妈带着翟耀一起进去了,在里面直接把这个通道给关了起来。
翟耀一开始以为这里面会是一个密道,但是事实告诉他,他还是太高估王妈了。这里面其实也就是一个密室。说是密室其实也算是高估了王妈了,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能够容纳三四个人站立的空间,翟耀和王妈进去以后两人都一言不发地站着。
翟耀本来想问一问王妈这是为什么的,但是大概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了,就不出声了。她大概是在等着那些人在里面找不到人,通通以为他逃掉了以后,然后他们再趁着没人的时候出去。
翟家其实很大,翟耀这才意识到这一点。如果真的是要去挖密道的话,真的是一项十分庞大的过程,这挖出来的泥土都不知道要堆在哪里。如果不是主人授意的话,没人会这么做,很容易被发现。但是主人授意的话,也不会在祠堂牢笼里面建造一个地道啊,方便犯人逃跑吗?翟耀觉得自己一开始就犯了一个错误,以为王妈是无所不能的。其实追根究底,王妈不过是他们翟家三少爷的奶娘而已。
这里面空间不大,声音也很容易传出去,所以翟耀还是十分聪明地一言不发地。王妈似乎对于翟耀的识趣十分的赞赏,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翟耀耳力还算超群,在下面依稀听到那些人的咒骂声,觉得那些人实在是太不善良了,这么辱骂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他们的心胸太狭小,他是他翟耀做的事情太恶心。翟耀怎么想都是前者。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出去和他们争辩的时候,他们就在里面待到了外面的声音慢慢变小了,才出去。
出来以后那些人果然已经不在了,翟耀和王妈同时松了一口气,他们就担心那些人会留下来一些在这里看守,那就麻烦了。也幸亏这里不是官府的监狱,平常也不会有什么人在这里看守。
王妈就带着翟耀,走了一条十分偏僻的小路。这条小路的确称不上是路了,到处是杂草丛生,齐膝盖那么高,翟耀实在是担心这里面会有什么蛇虫,到时候他没有死在刽子手的大刀下,却是死在了这些小玩意儿的嘴巴下面。
路上,静悄悄的,又是晚上,那些人大概以为自己已经跑出去了,所以在外面去追了。翟耀小心翼翼地问了王妈一句:“你这样子救我出去,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王妈说:“就算是看在我带了他那么些年的份上,对他忠心耿耿的份上,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翟耀却觉得不好说,毕竟那人对自己的仇恨都那么大,可以想象对自己的母亲仇恨有多大。所以放自己离开,这可能是触及了三少爷的逆鳞,王妈可能真的不会好过。翟耀很想提醒一下王妈,但是现在提醒有什么用呢,再放自己回去吗?王妈这么聪明,大概是知道的,他头也不回地说:“他就算是对我怎么样,我大不了离开翟家,死不了。你可不一样……”
对啊,翟山云再如何是不会对王妈的生命安全造成什么问题的,但是他翟耀的话……翟耀真的很不服气,他明明很无辜,他明明是这两个人生下来的,他明明左右不了自己的父母,偏偏当年的破事需要做自己来承担,这算什么事!?
翟耀又想到了一个人,忍不住地问王妈:“那么……姐……翟倩倩她,知道吗?”
王妈顿了顿,说道:“倩倩本来想跟过来的,我没有允许。你也知道,她过来也只能是添乱。”
翟耀明白了,翟倩倩知道了,翟倩倩其实也是想救他的。这样子的话,翟耀觉得自己高兴了些。至少在翟家这些天不算很亏,也算是赚了一个亲人。
翟家很大,但是大也有大的边界,更何况王妈的这条小路十分的快速便捷,这里从翟家出去,根本没有高墙,只有一道栅栏。这条栅栏十分容易跨过去,过去以后就是农田,京城里面也有农田,翟耀其实对于这个十分的惊讶。
王妈站在栅栏的一端看着栅栏另外一端的翟耀,只说:“对不起,还有,再见。”
翟耀觉得这一幕十分的熟悉,他母亲与他离别的时候,似乎也是这种光景。翟耀还来不及多说什么,王妈就直接转身回去了,身后的夜行衣袍在黑夜中只剩下了一个衣角。翟耀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后来回想的时候他觉得,但凡那个时候有多一个翟家人发现他站在那里,他可能真的就跑不了了。
翟耀离开的时候很爱惜身上的衣服,尽量不让田埂上面的烂泥弄脏了衣服。怎么说呢,这是翟耀在翟家换上的新衣服,十分的高贵华丽,翟家有钱就有钱在不吝啬他这个不受待见的小少爷的用度。他不弄脏衣服是因为,这些衣服还是能换钱的。
翟耀十分狡猾地找了一家并不算大的当铺,在里面把衣服以不算十分高,但是也十分足够的价格卖了出去,又在当铺里面买了一件还算过得去的衣服穿上了,有些大,但是不影响。他自然是不会穿着翟家的衣服到处乱逛的,不然很容易被发现,毕竟他现在还没有打算直接离开京城。
他先去了乱葬岗,在京城这种地方,其实也是有乱葬岗的。而翟耀之前的那箱子金银细软就藏在这里面。糟糕的是,他之前用的很顺手的匕首被翟家顺走了。他十分的心痛,毕竟那匕首挺贵的。
翟耀一点不怕脏地把那盒子给挖了出来,在河边洗了洗,仔细地数了数,里面的东西一点不差,他顿时就松了口气。他当时就在河边的那颗树下,抱着盒子直接睡着了。休息了好久,醒了以后无奈地感叹,明明前几日还是翟家最小的一个少爷,如今却是变回了如今的模样。
说没有落差那是假的,他其实还是觉得有一些失落的,更何况他本来以为至少还是能有亲人的。现在那个所谓的父亲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姐姐吧,也没有见到最后一面。这不是一个令人高兴的经历。翟耀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子,这才起身,准备下一步的准备。他其实是没有什么准备的,一开始是可以到京城来,找到自己的父亲,那么之后的生活就会好过很多。但是现在看起来,大概并不是这样的。他需要重新找一个目标,但是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真的没有什么目标了。
他数过自己盒子里的钱,或许还够他回去一次。但是回去干什么呢?他一个小孩,再次回到晴悦楼?在晴悦楼里面继续做小厮,然后一辈子这么生活?翟耀觉得,他不想这样。但凡是心中有想法的人,都不会有这样子的想法,一辈子在青楼里碌碌无为?想想都觉得可怕。
他思度再三,最后决定,第一步还是要先买一个匕首的。毕竟那是护身符,很多人,很多人见他是个小孩子就喜欢打他和他钱财的主意,没有一点自我保护,是不能的。
翟耀这次没有埋着这个盒子了,因为盒子看起来本来就像是装着骨灰的,一般人都会觉得晦气。翟耀还是找到了一个武器铺,买了一个还算趁手的匕首。这没有之前的好用,但是勉强吧。或许也是因为他的情怀原因,总觉得第一次用的匕首是最好用的。
买好了匕首,翟耀把匕首藏在了自己的袖子里面,走出武器铺的时候,一转身他就有些感慨为什么他的人生这么多曲折呢?翟家的人发现他了,翟耀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人是翟家的人,他一开始并不打算惊动他们,而是打算小心地离开,却没想到里面有人认出了他,大喊了一声,翟耀连忙把腿就跑。
被他们抓住就真的一切都完了,别说回到晴悦楼继续浑浑噩噩了,就算是生命都不能保证有保障。但是无论他跑得多快,他终究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眼看着他就要被追上了,翟耀忍着心痛,在怀里盒子里面胡乱抓了一些银子珠宝,剩下的直接扔在了人群里面。
之间银票和银子漫天飞舞,街边的那些人连忙哄抢,一下子就帮翟耀隔离了那些人。翟耀把自己抓住的全都塞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没命的跑。
天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两个人锲而不舍地追上了他。翟耀跑到了河边,真的没地方跑了,除了跳到河里面,但是这也是死路一条。翟耀十分的不明白:“你们是不是傻?有钱不抢来追我?”
那两人挑眉:“三少爷有令,抓住了你可是有百两的奖励,我们傻了才去那那些人哄抢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再说了……那些人也挡不住我们。”
翟耀抓紧了自己手上的匕首,被那些人逼得节节败退。翟耀已经退无可退了,他已经站在了河岸的边上了。其中一人说:“你不要催死挣扎了,还是和我们回去,或许你还能有机会活下去呢。我们可不想到时候打断你的腿脚再把你带回去,这样子我们都不会高兴是不是?”
翟耀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太阴阳怪调了,让人起鸡皮疙瘩,十分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