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除夕如何过?”江云溪这般询问菲菲。
南王妃也不知道除夕该怎么过,如今这混乱的朝廷形势,实在是没有了过节的心情。那日晚上,她也问了景昱轩同样的问题,景昱轩迟疑了半响才感慨出一句话:这就快除夕了啊?
这种情况下,他们好像没有别的心思去想佳节节日了。江云溪知道,只是笑了笑:“无论如何都要苦中作乐啊,这虽然不会对现实有什么帮助,但是好歹会让你开心一些。”
“是的。”南王妃点头:“我是南王府的主母,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让南王府在除夕的时候,有那么一些年味。”
“我听说……早些时候景昱轩请过一道旨?”
南王妃点头,似乎一早就料到江云溪会说这件事情:“的确,他早就做了打算。他打算放过所有仅剩的机会,带着我们到一个小地方,当一个郡王,甚至一介平民。”
“如今这个世道,做这个打算可算的不英明。现在四处都是起义军,你可以想一想,好的地方皇帝肯定不会给你们,其他的地方要么被沦陷,要么处于危险之中,你们同样不能去,还是得呆在京城。当平民更是扯淡,以现在那景书阳的脾气,绝对不会让你们做这种有辱皇家颜面的事情。”
南王妃冷笑了一声:“的确,那个家伙就知道皇家的颜面。他什么情谊都没有。”
“那被驳回了是吗?”
“不,石沉大海了。”南王妃说,“他想必是先留着,等到合适的时候在那那道旨做文章吧。真没见过这么防着自己儿子的。”
“因为这里是皇家啊,皇家这种亲情和爱情都是十分奢侈的东西,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曾经的江云溪,不也是那里面的一份子吗。
想起了这个,江云溪似乎想到了一个人:“对了,如烟在皇宫中如何了?”
“她已经是如妃了,整个人在后宫就是一祸国殃民的存在。我都听说了。”南王妃摇头,“真的不知道她在下哪盘棋。就担心她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这个姑娘仇恨怨念太强了,我都觉得她这一辈子都没有为自己活过。”
“我曾经以为,在云深竹溪是她为自己活过的日子,现在看来,那会她也是在忍辱负重呢。”江云溪笑着摇了摇头,“我曾经与她定下过一个约定,你不知道……她当时输给了我,要给我在云深竹溪当半辈子的徒弟。那个时候,她接受不了结果,与我打了好几次。后来她只能认清现实,我以为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得已放下仇恨了。的确,我是对的,但是她还是随时能够捡起仇恨。我和她离开云深竹溪之后,她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后来我才知道她进了宫,我只能说,这个姑娘做的不值得。但是我没有资格去说她。”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机会。”南王妃晃了晃那已经空了的酒坛,说道,“你不能永远帮她做选择。你能让她在云深竹溪待上七八年,这就是多给了她七八年的生命,也给她增加了活下去的机会。不然曾经的她要是现在往皇宫里一站,几天也就被人吃得骨头不剩。”
“我当时,如果嫁给的是皇上……”
“我就没有你这个师妹。”江云溪义正辞严,“再说了,你想想那个场景,你不觉得诡异吗?”
南王妃也觉得十分的让人不舒服,她舒了一口气:“我觉得我如今的生活已经非常美好了。”
“现在的生活?美好?师妹,你是对美好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吗?”
“我知道现在问题很多,师兄,但是无论是谁,生活中都会出现困境,不可能一帆风顺。我们现在只是遇到了问题,当这些问题过去之后,迎接我们的还是崭新的明天。”
江云溪对于南王妃的乐天十分的奇怪,但是也觉得现在只能这么想了,毕竟谁也改变不了现状了。吃了许多的酒,江云溪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摇晃,他看着南王妃,最后问了一次:“我再问你,愿不愿意离开这里?”
“你不会带走景昱轩对不对?”
江云溪没有说话,但是答案就是在沉默中。南王妃笑了笑:“那么我只会跟着景昱轩,我的答案还是这样,我不走,我要跟着他,死也要跟着他。”
江云溪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时候的南王妃,总觉得她现在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子固执刁蛮任性的味道。他十分的无奈:“我是想要保护你,景昱轩的身份,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你小徒弟安顿好了吗?”南王妃问。
“她呀。和大徒弟私奔去了,想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很大的问题,只要这一年之中不要出现就行了。”
“你觉得这会持续一年?”
“一年,一日不多,一日不少。而且我敢保证,景书阳会完蛋。至于会不会改朝换代,这不好说。”
南王妃被吓得连忙拉住江云溪:“师兄,你能不能说话的时候顾忌一下场合?”
现在南王府可谓是草木皆兵,也不光是南王府,京城上上下下,哪里不是草木皆兵?景云溪却是十分的无所谓:“刚好,这样子之后你就只能跟我走了,这里也待不下去了,你就安全了。”
“师兄,我是认真的,我这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江云溪十分无奈地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是贤妻良母嘛,谁还能不知道怎么的?我注意。”
江云溪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时候也不早了,我该走了。”
江云溪起身的时候,南王妃没有拦着,但是在江云溪走出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兄,你这是……要离开京城了吗?”
江云溪摇头:“还不到时候,不过快了。菲菲,我要你知道,我很想保护你,我也希望你能想通。”
“师兄……”
“我走了,你家里那位回来了。”
江云溪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往外面走。景昱轩牵着比前些日子大了一圈的景成明,江云溪笑着冲他们挑了挑眉。其实景昱轩是不喜欢江云溪的,可是这这种不喜欢却夹杂着一些意味不明的敬畏在里面,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哪里来的敬畏。
他还是客气地冲江云溪点了点头,问好:“不留下来吃饭了吗?”
江云溪倒是十分的清楚:“不用了不用了,我在这里吃饭的话,也就只有景成明这小子高兴了!”
景昱轩哑口无言,他能从皇宫的囚禁中被解救出来,少不了江云溪的帮助,他不能给江云溪甩脸子。倒是景成明喜欢景成明,鼻子耸了耸:“桃花酿!你们背着我喝桃花酿!”
江云溪义正辞严:“之前你在我那里偷喝了两坛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怎么?你想跟我聊一聊这桃花酿?”
景成明撇嘴,没话说了。江云溪还想再和景成明拉扯几句,这个时候南王妃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兄,十分善解人意地说:“外面冷,你们快些进来吧。”
自己之前是告了别的,景成明心想,这个你们里面绝对是没有自己的。他到也是识趣,转身往外面走了。这次还是从后面出去,南王府的大门几乎已经不开了。
他走出南王府以后,再次看着这个被大雪覆盖住的大庭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庭院深深深几许,总之进去了就很难出来。他出来了,卫裘出来了,菲菲却进去了。卫裘,也重新进去了,只是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再没了曾经的鲜活靓丽,只剩下了一捧坟冢,没有资格刻上名字。
江云溪觉得,自己去看看卫裘之前,需要再去一个地方,一个他曾经恨极了的地方,曾经他恨不得一把火烧了的地方——蓝家。
也是曾经的镇北将军府,长河长公主和他儿子住着的地方。江云溪叹气,继续疾步走向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这次他要进门可不是敲门那么简单了。虽然曾经他进这个地方简单得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因为这里曾经是他的家。如今,那个姜杰坤,现在的蓝家老爷,倒是完完全全地占据了他的生活。
江云溪想要进去的地方,没有人能拦得住。他的一苇渡江炉火纯青,一下子就翻进了蓝府里面。里面的构造已经十分的不同了,江云溪甚至有些迷路,但是他还是摸到了暖阁里面,找到了在喝酒发呆的蓝三省。
蓝三省没想到,上次英雄阁一别,如今还能见到江云溪。他戒备地打开折扇,折扇里面瞬间弹出来亮闪闪的牛毛细针,细针上面闪烁着一样的绿色光芒。这是粹了毒的细针。杨笑觉得蓝三省实在是太幼稚了,十分轻松地就解决掉了那些牛毛细针。
“我知道你的功夫厉害,但是对付不了我。”江云溪开门见山,“带我去见你爹。”
蓝三省岂是那么容易被命令的人,他冷冷地看着江云溪:“我大哥二哥都是武将,我们家三个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你?”
“让我猜猜,你大哥现在肯定是在不知名的哪个地方对付着起义军吧?至于你二哥,皇宫里面肯定少不了他的,没有到晚上,他能回得来?”江云溪笑了笑,“得了,你不要像个小姑娘一样的拿自己哥哥做挡箭牌。我告诉你,他么都来了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现在赶紧,带我去见你的父亲。”
蓝三省依旧没动:“你想做什么?”
江云溪耸肩:“怎么?你还担心我对你父亲做什么吗?放心,我不像他那样子的卑鄙无耻。只是快除夕了,我需要找他叙叙旧,好好地聊一聊曾经的事情。你也知道,人老了啊,就喜欢念旧。”
江云溪顶着这么一张年轻的脸,说着这么老气横秋的话,实在是可信度不高。但是现在蓝三省的选择不多,他只能带着江云溪走。江云溪看着他脸上淡然的表情,警告他:“这里曾经是我家,可能有许多暗处的地方都是你曾不知道的,如果你敢耍我的话……我本来是不打算杀人的,你不要逼得我杀人。”
蓝三省心中再次衡量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确实没敢乱来,带着江云溪就往自己父亲现在在的地方去了。但是他留了一个心眼,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留了一个信号,一会儿小厮就能见到,会尽快集结府兵,把二哥叫回来,到时候再处理这个江云溪。
他虽然不敢确定江云溪那话是不是太过于狂妄,但是总不能让这人在自己家里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