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东边山头冒出来了,光芒四射。
云深竹溪变得分外娇娆。远处山峰的积雪好像天空的彩云,树梢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淡淡的金光。
近处树林里的麻雀跳来跳去,晃动了树枝,细雪如粉末飘飘悠悠地洒下来,反射着阳光,像银色的雾。
云深竹溪的小孩不少,一下雪就全部出来了。
小孩们活跃起来了:有的在雪地上跑来跑去,大喊大叫,踏着白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的拿着竹竿在敲那些“冰溜锥”,奏出了叮叮的乐曲。有的在堆雪人,还给雪人头上插上两根树枝,说是“齐天大圣”。有的在打雪仗,东窜西跳,雪球来回飞舞。
踏着积雪,走向山村,你会惊喜地发现,路边潜伏的山鸡,会突然抖起漂亮的羽毛,扑楞楞地飞向山坳。而狡猾的野兔,也会倏地从雪堆里纵身跃起,慌不择路地逃向远方。至于那树枝上精明灵动的松鼠,却高耸着蓬松的尾巴,显得非常从容、淡定。
雪后的山村是宁静的。也许是盘古开天辟地时不分高低贵贱,公平地把洁白分给了家家户户,才让小小的山村失去了嘈杂,停息了喧囂。眼前,只有屋顶上那些参差不齐的烟囱,舒缓悠闲地冒着青烟。宛如轻音乐一般,袅袅升起,盘旋萦绕。
街道上没有行人,不知什么时候,各自的门前却扫出了一条清晰的小径,它把每家和谐地连在一起,像在静静地握手,又像在相互问候。
山里人爱山里的雪。
尽管雪后不能劳作,他们依然会暗暗窃喜,因为雪水会滋润他们干渴的土地,漫山遍野的果树也会靠那融化的雪水才能发芽、开花、结果。
纯朴的山里人在冬天里,总是梦想着硕果累累的秋天,描绘着属于自己的美好神话。
山里的雪是晶莹洁白的。正像山里人勤劳、纯朴、善良的美好心灵。这种心灵的美好,也许是一种基因,它是山里人世世代代自然形成的。就像山林里的空气一样清新、纯净。山里的雪是静悄悄地。它在等待着温暖的太阳升起,那金色的阳光,会给雪地镀上一层迷人耀眼的色彩,把山村装扮得分外妖娆,就像山里人丰收后喜悦的笑脸,充满着欢乐,充满着热情,充满着力量。
这一切,都和京城里面的雪不一样。卫裘走在路上想着。
前些日子,谢小明在那些红豆中找到了包裹着蝙蝠血的红豆。其实也就是蝙蝠血,外面裹了一层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外壳,要是不真的仔细去看,还真的能当成是一颗普通的红豆。卫裘看着那颗红豆,颤颤巍巍地送到了江云溪的嘴里。
卫裘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亲自把这救命的要送到江云溪的嘴里,他或许就是想见到为了自己受伤的江云溪能在自己的手下活过来,哪怕这只是为了减轻一些内疚。卫裘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揣测自己的朋友,但是真的,他因为对于江云溪的内疚,都快被逼疯了。
如今在这覆满雪景的山村小路里面走着,卫裘倒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这就是生活吧,不是西凉的那种放低姿态苟且偷生,也不是回到京城以后的小心翼翼步步为营,那些是为了生存,现在才是生活,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仇恨,只想在这里隐居下来。
卫裘有些明白江云溪当初为什么死赖在外面不愿意会京城了,因为这个地方真的有这么一种让人着迷的魔力,让人无法自禁地被这个地方吸引。
卫裘记起来了,江云溪那个时候并没有马上醒过来,还是依旧昏睡。他们都开始担心这蝙蝠血是不是有问题,菲菲甚至觉得这蝙蝠血是放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放坏掉了。
不过好在过了一个晚上,江云溪好歹还是退烧了,或许蝙蝠血是真的起了作用,当天下午江云溪就醒了过来,一直没有好转的背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痂了,这蝙蝠血果然有奇效。
只是山里的山村大夫说需要还多调养些日子,因为病去如抽丝,这丝抽得或许是有些多了,江云溪的脸色确实是不怎么好看。卫裘这才出来找一找树林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野味或者药物可以帮江云溪恢复点力气,让人可以回到以前的状态,现在的江云溪,让人看着似乎一口气就能给吹死一样,仿佛被什么吊着一口气似的。这种状态卫裘实在是不太敢放心啊。
雪仍旧下着,却越发细心温柔了,连那轻纱摩挲似的细碎声响都一概不闻,如倾沙一般,只管无声无息地下着。地上雪积得愈厚,深一脚浅一脚,踩上去松软而踏实。印下的脚印里,明明暗暗的,阴影的边缘镶满了碎钻般的金色细芒。
卫裘抬头仰望那明亮的天空,竟又悠悠地撒落无数片乱舞的灰色的雪花,于是,向卫裘飘来,静静地落在卫裘的脸上,头上,肩上。他自己觉得仿佛置身于漫天舞雪的独自的王国,享受着这些可爱无邪的小精怪带来的惬意。此时,山,山谷都静悄悄,沉湎在深深的酣睡中。
那些树丛末端的书高的吓人,那苍劲有力的枝条直插云霄。再加上冬日后的枯条和莫抽叶枝干,显得极其沧桑悲壮。可见它从去年的秋日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就像现在的人们,奋斗了一生,在“夏日”的辉煌过后很快又在“秋日”隐退,最后只留下了枯枝。也许,“他”还会再次抽芽,再一次,再一次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要么,就默默的结束一切。
卫裘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面走着,找到了地面上露出来的一些草根。这东西他可认识,石参。虽然不如人参珍贵,而且家家户户仿佛都有,但是用来熬汤养身体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了。
这是卫裘认识不多的东西,毕竟现在情况特殊,并没有人参燕窝供着江云溪好好养伤。
许久,卫裘叹出一句话:“终于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