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时绿绣端了铜盆进来,伺候她洗漱,专头穆红鸾便将这念头压了下去。
燕韫即到了兰州,自然还是要去拜访一下地主,却是带了燕岐晟去了韩大将军府,穆红鸾在家中,便想着派人去人市买丫头,燕大几个道,
“前头国公爷收了世子爷的信,已是命了小的几个在临安置办,后头车队估摸着再有不久便便了,已是买了两位年纪大些的接生婆子,还有春芽与夏竹几个也跟着过来了!”
穆红鸾闻言失笑,
“公爹真是想得周到!”
自然还是用熟的人放心些,不过小丫头们也买了几个,跟着绿绣与紫鸳先调教着,这厢等着后头马队来。
燕韫一行是快马疾驰,自临安带来的人与货物却是由马车拉着后头过来,迟了足足一月才到了兰州,这一列马队入了兰州城,却是将那守门的官兵看直了眼,暗下里悄悄儿凑到一处议论道,
“这蒲国公府果然是豪富,你瞅瞅这马车上的东西,下头车轮印子都快陷进去两寸了!”
车队到了府门口,自有守门的进来报,这厢便开了中门,搭了板子将马车引入正院的空场,几位管事忙出去接应,穆红鸾也叫了绿绣与紫鸳出去,
“你们也出去瞧瞧吧!”
绿绣与紫鸳出去,果然不一会儿便带了春芽几个进来了,四人风尘仆瞧见肚子隆起,珠圆玉润的穆红鸾不由的都是喜不自禁,上前来跪地磕头,
“夫人万安!”
穆红鸾笑着让她们起身,见个个虽说面色不佳,但精神总归不错,看来一路颠簸却也没吃多少苦头,这一路跟她们过来的还有两个年长的婆子,这两个婆子乃是蒲国公府花了大价钱买身下来的,这一路她们却是受不住了,走到半路上便病倒了,
夏竹最是口快,
“夫人您是不知晓,那孙妈妈与万妈妈可是受了大罪,若不是遇上一位医术高超的道爷,只怕小命儿都要丢在路上了!”
“道爷?哪儿来的道爷?”
正说话间,外头传一阵喧哗声,却有一个声音传入了耳中,
“老道士便坐在这处等着,非要你们夫人来与我磕头才起身!”
那声音传入耳中,穆红鸾便是一愣,继而却是一喜,
“师父!”
喜得顾不得自己怀身大孕,提了裙子就往外头跑,下得绿绣几个忙在后头追,
“夫人,您可小心些!”
只穆红鸾便是大着肚子都比她们脚程快,冲出去几个纵身人便去了前院……
这时节那前院的空场之上,车队上的货物已是一一卸下,只唯独留了一辆马车,上头货未卸,箱子上头还坐着两个一胖一瘦的道士。
胖得那个,浑身的肥肉多的连宽大的道袍都快罩不住了,紧紧靳在身上,圆脸粗眉,右脸上一颗大大的黑痣,瘦得那个三角眼扫帚眉,两撇八字胡,说话时胡子一翘一翘的,此时两人正盘腿儿坐在那马车的木箱上头,说甚么也不肯下来。
这府里的侍卫正在苦苦相请,
“两位道爷,一路辛苦,听说还医治了我们府上的人,您也是劳苦功高的,还请移尊步到里头说话,我们将军夫人必有重谢的!”
那瘦道士把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
“不下去!不让你们夫人过来磕头请本道爷,本道爷决不下车!”
这些个侍卫都是蜈蚣岭上的山匪们,一个个性子本就暴躁,前头好言好语的相劝,这两个道士只坐在上头不动,还冲着里头大声的嚷叫,若是真惊动了夫人,他们可就真是办事不利了!
见劝来劝去,两个道士尽端着架子不肯下车,领头的不由脾气上来,一咧嘴一龇牙道,
“嘿!我把你个杂毛的牛鼻子道人,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不看看这是甚么地方,敢在这处来撒野,识相的乖乖儿下来进去同我们夫人叩头认错,若是不识相……哼哼!”
说话便是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刀上。
那两个道士见状却是哈哈大笑,那胖道士冲他一勾手指头,
“你待如何?有本事来砍了道爷啊!”
说着还伸手一捋脸上那大黑痣上的一根黑毛,很是轻蔑的一撇嘴道,
“你要能砍到道爷,道爷拔了这根毛送你!”
那侍卫如何受得激将,当下大叫着便抽了手里的刀砍过去,只他那武艺实在不济,刀举在半空还未落下,人已被人当胸一脚踹到了一丈之外,重重摔在地上。
旁边的人一瞧,这还了得!
当下叫道,
“兄弟们!这道士是上门寻事儿的,我们一起上呀!”
这厢却是一拥而上,只几个呼吸,便全数惨叫着被踢到了地上,那瘦道士啧啧摇头,
“就是你们这帮子货色,还敢在这府上看门儿,这主人家也是瞎了眼!”
这一番闹腾倒是将力金刚几个惊动了出来,那钻天豹出来一见自家兄弟被打了,立时问也不问怪叫一声冲出去,
“哎哟!我把你个杂毛……”
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得那马车上的胖道士身子凌空而起,一脚照着他面门便踢了过去,这一脚气势十分凌厉,脚未到这脚臭却先到了,钻天豹被熏得一捂鼻子,
“哎哟!我滴娘耶!”
脖子一缩,人一矮便躲了过去,
“咻……”
一声一样东西自他头顶飞了过去,再看那道士却是又落回了车上木箱,那东西飞过钻天豹,便直直向那力金刚与关飞鹰而去,两人大喝一声齐齐闪开,
“砰……”
那东西撞到了门廊立柱之上,印上了一个黑漆漆的印子才落了下来,两人仔细一看却是一只黑乎乎也不知多久未洗的臭布鞋。
再看那道士坐在车上翘起了二郎腿,摇头晃脑指着力金刚道,
“给道爷把鞋捡回来!”
三人那堪他如此侮辱,当下大吼一声便一起扑了上去,只他们三个也不比自家那一地躺着的兄弟好些,三个人在那瘦道士手上走了不过十招,那钻天豹被人一把按在后颈上,制了穴道,从后头扣了他手肘一拳打在关飞鹰的脸上,下头腿后窝上挨了一脚,却是飞起一脚踢在力金刚的小腹处,但那钻天豹却是生受了两人一刀一枪。
只这道士十分厉害,制着他的身子挨了两刀,却是刀身一触身体便立时退后,没砍中要害,只一刀被人在胸前划破了衣裳就避开,关飞鹰那一枪挑在他裤腰上,竟把裤腰带给挑断了,那外头穿的裤子立时掉了下来,露出里头大红的牛鼻子短裤。
那胖道士见了指着他哈哈大笑,
“原来是个爷们儿呀!我还当你是个女人呢!”
这一帮子人被两个道士打倒了一地,穆红鸾此时却是赶到了,见那车上的人不是自己认识的,先是一愣,紧走两步瞧了瞧便笑了,朗声道,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瘦道士一见穆红鸾过来,便放了钻天豹,钻天豹见着穆红鸾再低头一看自己,立时涨红了一张脸,哇呀呀叫着一手提裤子,一手掩了脸便跑走,留下力金刚与关飞鹰两人大眼瞪小眼,
“师父?”
这道士竟是夫人的师父?夫人都是如此厉害,她那师父岂不是更厉害了!
这顿揍只怕是白挨了,还不快走!
两人默默互打了一个眼色,悄悄儿爬起来便要走,那瘦道士跳下来喝道,
“谁也不许动,都给道爷呆着!”
说话间,穆红鸾已是过来了,这厢挺着肚子要给他行大礼,无癫忙伸手扶了她,在她脉门上摸了摸,半晌点头道,
“还好,母子皆算康健!”
穆红鸾打量他一番,又转头瞧了瞧胖道士,那胖道士忙跳下来行礼,
“师姐!”
穆红鸾笑道,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也不派人捎个信儿,倒要乔装改扮来吓了徒儿一跳!”
无癫瞧了瞧地上躺的一帮子摇头道,
“你怎得就收了这么些不入流的货色,真要有起事儿来,一个都不顶用!”
穆红鸾忙叫力金刚与关飞鹰过来行礼,两人过来讪讪道,
“给道爷请安!”
无癫负手在身后嗯一声,上下打量两人,一指关飞鹰道,
“你枪法不错,只脚下虚浮,底盘不稳,让人寻着破绽一招便要撂倒……”
又指力金刚,
“空有外家功夫,内里却是虚的,不过是个只会用蛮力的莽夫!”
两人被人一说,脸上涨红却是不敢发作只能低头称是,无癫见他们的样儿,知他们是不服哼了一声道,
“若不是念着你们是这府上的侍卫,便是花多少银子请道爷,也没那闲功夫揍你们!”
穆红鸾笑着道,
“师父您老人家要指点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还请快快进里头去……”
话还没说完,却见燕韫已是匆匆跑来,见着无癫也同穆红鸾一般一愣,无癫哼道,
“你好好的蒲国公府不呆,怎得也跑到这处来了?”
燕韫闻声这才认出人来,忙上前来行礼,
“十二叔,您老人家怎得来了?”
长思见了燕韫也忙上前见礼。
无癫一挥袖子领着长思便往里头走,
“怎得……只许你乱跑,不许我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