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弗建反倒笑了:“曲侍读这是一叶障目了……”
他扫眼左右,见身边无人,便直言道:“你只看到他折了一子,难道就没想过,这一子,本来就已经是废子了?”
曲斯年微怔。
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的确,在这件事中,就算淳亲王能脱身,广成伯也绝对脱不了身。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本能的就认为是林弗建动的手。
可是依林弗建的意思,广成伯在行宫时,就因为那个女儿的事情,遭了上头厌弃,叫晏时玥记住了,所以已经是废子了,既然已经是废子,不如充分利用。
曲斯年的神色沉了下来。
纵然他想不信,可是,这样的行事,确实符合金鹤峤的一贯作风。
而且,要设此局,要对淳王府、淳亲王的性子,广成伯府,尤其是小男孩通儿,都极为了解,又有机会,才能设的如此精妙,环环相扣,却又能片叶不沾身。
这一点,出身寒门,又是政敌的林弗建确实很难做到。
可是这一手太下作了,但凡有几分良机,也不愿与这种人为伍。
曲斯年面沉如水,半晌才道:“那林大人叫我,又有何指教?”
林弗建悠然道:“只是觉得,曲侍读被骗的太过可怜。”
“什么意思?”
林弗建淡淡的道:“你扪心自问,他可是一个会照应属下家眷的人?你又有没有想过,你的生父,为何死的如此古怪?如此突然?”
曲斯年脸色都变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弗建道:“曲侍读是聪明人,静下心来好生想想,就该明白是为什么了。”
他略微倾近身,低语道:“大梦初醒,犹未晚矣,若你想效妨霍南……老夫随时恭侯。”他看着他微微一笑,拱手走了。
此时,太子和四皇子已经去了都察院。
四皇子做事喜欢事必躬亲,全程听审,甚至亲自审问,即便女子,也不例外。
淳王妃虽然公主病,但又不傻,她全程只是哭哭啼啼,表示她什么也不知道,就闺房中吃个醋,她嫉妒福晏殿下与淳亲王共同公干,所以私下里说她几句……至于下人怎么做,她根本就不知道。
赵香凝同样哭哭啼啼,娇弱的表示她只是跟庶弟抱怨了几句,根本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太子两人在这两个女人身上,耗费了不少时间,简直焦头烂额。
要不是未定罪不好用刑,真想直接上夹棍了。
广成伯夫妇和淳亲王就正常多了,而他们,也确实很懵,完全是被利用的。
相比起来,反倒是小男孩通儿有着超乎年龄的心机。
他甚至能称的上冷静的,交待了他如何“得知”晏时玥害了姐姐,身边的嬷嬷又是如何告诉他,在何时去哪儿能诱她落水,他又是如何绕开跟着的人过去,又为什么带上匕首。
这件事情其实不大,只是琐碎。
又因为涉及到了晏时玥,所以两人倒实实在在的审了两天。
而就在这两天中,霍祈旌接连请求入宫,可晏时玥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昏睡中度过的,连张张眼看看他都没有。
皇后自始至终没有多话。
她是个明慧的人,她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劝,不能压。
而且晏时玥要的,也绝不是他迫于威胁而娶她,这样,她头一个不答应。
孟敏也是日日入宫,她倒是真想劝劝他,可是皇后提前劝过她了,孟敏憋到最后,只道:“玥儿傲性的很,她醒了,你莫要与她吵,好好跟她说。”
霍祈旌低声应是。
他静静的看着她。
她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却愈显得眉目如画,这样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躺着时,跟平时那个神采飞扬的小娘子,判若两人。
他轻轻抬手,抚上了她的脸。
孟敏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忍了,然后站起来,出去了。
霍祈旌随即伏下.身,轻轻托住她背,把她搂进怀里,低声道:“阿玥,我会娶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他走了许久,晏时玥才缓缓的张开眼睛。
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玻璃心了,反正……她觉得心里不舒服。
脱口而出的话最真实,我会娶你,跟“我会负责”,有什么区别?
我要娶你,我会娶你,一个是心向往之,一个是责任在肩。
她觉得不舒服。
理智上她明白,在这个年代,能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已经很难得了,她不能要求他不考虑传宗接代,尤其在霍家这种情况下,传宗接代,这在他的观念里,是一个很重要的责任,是他必须去履行的。
爱情至上,罔顾责任,是她所不喜欢的。
可是情感上,她仍旧是那个平权主义的现代人,不能生不是她的错,她没错,她就不该承受任何嫌弃和半分勉强。
她无声叹气,闭上了眼睛。
现在她不想想这个问题,等她有力气再说吧。
近午时,明延帝过来了。
这两天他批奏折都在外头批,一天倒有大半天都在这儿。
晏时玥心情不好,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只是闭着眼睛装睡,听着他们的声音。
又隔了一会儿,太子和四皇子进来禀报。
晏时玥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张开眼睛:“我要看!”
还把站的近的四皇子吓了一跳:“哟,你怎么忽然就说话了。”
“我又没死,为什么不能说话?”她一张嘴就是呛声,只可惜虚弱无力,听上去完全就是在撒娇。
然后她重复:“我要看供状!”
明延帝哼了一声:“不装死了?”他摆摆手,“叫她看!”
她也不想起来,自有人把供状举到她眼前,让她看。
晏时玥一一看过去,哼了一声。
明延帝道:“哼什么?有什么看法,直接说!”
晏时玥就想坐起来。
明延帝道:“就这么说吧!你不懂礼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行,”她道:“这样没有气势!”
明延帝瞪了她一眼。
自有人上前,把她拔起来,各处都靠上枕头,晏时玥坐正了,道:“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想我死了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我一直想不通,但现在,我一下子想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