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许济回来的时候天色刚下来,许秋桐牵着一匹马站在门外。
他愣了半天,才看清楚这人是自己儿子。
“听说爹又找了一位姨娘?”
许济面色讪讪,心说这孩子看样子也是刚到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什么时候到的?先进去再说,进去再说吧!”
“是要进去一趟。”他将马拴在了门前的树上,“我见过影儿了。”
“嗯?”许济愣了愣,“姨娘的事,影儿?”
“今日早上她来找秋英的时候看见的,后来还问过秋英,这件事,秋英也知道。”
“也对,你们几个孩子的关系一向是最好的。”
许秋桐没做声,而是从身上拿出一本册子,“这是靖王帮忙从户部那弄过来的,您看看了签个字吧!”
“这是什么?”许济愕然的看着那本册子。
又想到刚才他说过薛忆然的事,他忙道:“你若是不喜欢她,我立刻让他离开就是了,你要和许家断绝关系,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
“我是个没娘的孩子。”许秋桐悲怆的看着他,“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了。”
“不是,秋桐,你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就是了。当年我拦着你,不让你出去,是爹的不对。但是有丞相府在,不管往后你在哪,都有帮衬啊!”
“也许丞相府是个负担呢?”他忽然理解了苏影的想法,“您也不用再叫我秋桐了,娘身前最喜欢的是秋天,这个字,现在却成了您用来膈应我的。”
“你娘不是还在府上好好的么?”许济说的是江忆彤。
“那是二娘,不是娘。”说着他掀开了袖子,手腕上有一点红色的朱砂印记,“这个,影儿手腕上也有吧!”
“这是?”
“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种毒,小时候我有一次很疼,你们请了很多太医也没看好。半夜的时候,我一直以为那是梦境,直到今日二娘告诉我,我能好全是因为有人将那种毒引了过去。”
“那人,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影儿。我这个做哥哥的,虽然一直认为自己很关心她,可却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双胎妹妹。甚至于,这一次回来之后,我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她的过去,我从来不了解,她的世界,我错过了许多。我所享受过的一切,有很多,都是她用性命换来的。我不能再欠她了,您明白么?”
许济深吸一口气,他察觉到了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再度来了。
而这一次来的,还是他最疼的儿子。
“你刚才说什么,双胎?”
“她是我亲妹妹。”许秋桐抹了眼泪,“和您这种人应当说不通吧!奶奶也是,你们都对我很好,却唯独对她充满恶意,只因为她是娘亲的孩子?”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许济捂着心口,还是想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就成她的孩子了,而不是江忆彤的。
“是不是你娘给你说了些什么,才让你误会的,你娘和……”
“你到现在还自欺欺人么?”许秋桐质问他,“我从小到大,就一直知道我不是二娘的孩子,我在人前唤二娘为娘。原本这件事,娘是不想让我知道的,可是二娘不想为我做这个主。”
“我有记忆以来,我便一直知道我是谁的孩子。”
许济联想到从前的种种,许秋桐似乎总是跟在苏影身后的,可苏影那孩子性格受到她娘的影响,太过沉静,总以各种理由将许秋桐打发走了。
他那个时候一直以为是她对孩子说了什么,江忆彤又因为许秋桐的存在才对她的孩子分外照顾,想要赔罪和好两人的关系……却没想到,这中间还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原来如此,原来,两个都是她的孩子。
“你说你娘实际上是你二姨娘,那现在爹同你一起去见见吧!”许济将桌上的折子收好,他不太想看里面的内容。
“二娘不在府上。”许秋桐叹息一声,“我最多留十天,这折子给不给都不能改变我要做的事,我不想再做对不起影儿和娘亲的事了。等我取了东西我就会离开这里,新进府的姨娘听说有身孕了,你不要再辜负了人家。”
“你二娘不在府上?”许济抓住他的手,“她去哪呢?”
“你若还当我是你儿子,秋英出嫁那日,便让她从府上过吧!我信影儿的,这婚事我知道你不喜,但影儿说放眼整个盛京城只有云天拓才能让她继续活得自在。”
“等到出嫁那日,她会回来的。”
“你……”许济张了张嘴,许秋桐却根本不给他追上去的机会,他一文官,步子也比不上许秋桐这个武夫的迅速。
折子上,许秋桐不是许秋桐,而是,苏桐。
许秋英,不是许秋英,而是苏英。
“一个个的,一个个的……你们,你们是想气死我么?”
许济捂着胸口咳出了一串血沫子……
正巧管家就站在门外,他听得动静推开了门,“老爷,大公子的马是牵进来么?”
“放着,不用你们管!咳咳咳咳咳……”他猛地咳嗽起来。
见管家还没走,他慢悠悠的抬起头来,像是头颅上压着什么重物一般,让他脖颈不自然的弯曲着。
“你怎么还没走?”
管家看着他眼底的血色,和灰白色胡子上沾染的血,又想想大公子气急败坏的走了,这两父子刚才的谈话应当很不愉快……
“那位肚子疼,找了大夫,说是染了风寒,老爷要不要过去……”
许济愣了半天,想到苏桐刚离开时说的话。
是啊,他这辈子已经负了一个了,现在是万不可再负另一个了……
他的孩子都走了,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还不知道是否能护的住……
“扶我一把!”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不管如何,这个孩子,他一定会给他最好的。
“老爷!”梅月衫冷着脸站在书房外面,“我听说大公子回来呢?”
“又走了。”许济黑着一张脸。
“客房……”
“你若管不好这个家,以后就让三房当家!”
“你——”梅月衫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