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气足洪亮的嗓门足够引起她们注意,那边抓着人往水里栽的都停了手,易瑶雷劈了一样的脸惊恐看着门前人。
阿思几个更是错愕与惊喜,带着委屈的哭腔道:“聆心,你怎么来了。”
那些行凶的杂役女子迅速缩到易瑶身后,一脸惊恐都活见鬼似的看着门前脸上带疤惊悚女子。
易瑶的惊恐却只在一时,果然坏事做多了也远比其他人容易镇定清醒,眼尖的发现门前那人脚下被月光拉的颀长的影子,冷笑着上前道:“丑八怪,原来你还没死!”
说着,一脚挑起一个粪桶就朝门边人砸去,想着不管是人是鬼先砸死一个再说。
浅聆心眼中一凛,心念急转间抬起一脚便横空扫出,把迎面飞来木桶恰到好处距离踢还了回去。
潇洒利落,身上半点污秽不染。
木桶空中一个飞旋竟不偏不倚朝易瑶面门砸落扣在了她脑袋上,桶里的秽物顷刻洒了她一身,易瑶气得全身发抖了起来,掀开了粪桶,当下面孔扭曲恶狠狠地指着门前人。
她身边那几个狗腿子也发觉她并非鬼魂,见到易瑶示下全部抄起身边各种能入手的家伙冲向了她。
浅聆心无奈,只得三下五除二将这些扑上来五六名杂役女子一记连环腿扫趴下,翻到在地。
眼看一地落花流水,歪七扭八倒在云云粪桶之中,已是遍地狼藉好不狼狈。
阿思和小蓉几个震惊的下巴都快砸到脚背上,浅聆心无聊地掸了掸裙边不存在的灰尘,朝她们歪了歪头示意赶紧离开。
以前那个浅三小姐心高气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特别疏离的与她们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今天这个刁蛮小姐居然转了心性还会替她们出头得罪杂物房的刺头杂役,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蓉更是纠结得一夜不眠,第二天顶着一双兔子眼继续对着人百思不得其解。
杂物房本来有个女管事,大家尊称她为采霖姑姑,可这姑姑有些闲散时常下山流连民间赌坊,于是这洗衣服的地盘便被这易瑶打着采霖旗号耀武扬威,发号施令。
许是昨日被打的惨,易瑶那帮闹事者都没出现在杂物房,连着这洗衣地都看着一片太平。
练衣坊院子宽敞,可容下数百人,看着那些支架上晾晒的衣服随风飘逸,乍一看有点像染布坊。地上大大小小朱漆木盆,里面蓝色液体中浸泡着内门弟子穿的道袍。院子里都是差不多大年纪的姑娘坐在盆边,卷着袖管露出半截白皙手臂,拿着捣衣杵,拍打着铺在砧板上的衣服。
那洗衣的水很是奇特,浅聆心还以为倒入了洗衣液呢,其实是用来洗内门弟子那身法袍的特殊灵泉水。
没了灵力护身浅聆心与这些寻常人体质一般还极其畏冷,她寻了处太阳能照到的角落倚靠廊柱惬意假寐。
她心里则无时不刻在思虑着怎么进内门,她不能一直呆在这鬼地方。
有几个女孩抬起头朝她张望,私底下窃窃私语起来,有的是聊在她事,有的是在聊宗门趣闻,这些女孩日常都是靠讨论些门中趣事来打发时间。
谈论的还是有关于那蓝子辰的,都说这蓝子辰自小家族与叶紫娴家定了亲事,蓝子辰专于修炼亲事搁置才不了了之,但为了能配得上蓝子辰这样的俊才叶紫娴时常闭关也在拼着命在后面紧跟着他的步伐赶上他。
浅聆心知道,也正是因为他们这层关系,她接近蓝子辰那会才招来了不少祸事。
姑娘们转而谈论宗门的四尊者,其中一名女子起了个无聊话头,挽起袖子悄声道:“你们说,宗门四殿尊者,哪一个生的最好看?”
还真有人回应说:排在第二的蓝荀越荀尊,说他本人温文尔雅,品貌兼优,生得最为俊美。
又有人问四尊里面谁最不引人瞩目,有人则煞有介事说四尊里,不管品貌修为都位属第三尊檀珩书最逊。
见过的都说他其貌不扬,且性格孤僻不喜与人交流,整日要么深居简出要么出门游历,宗门仙坛比试时都不敢现身见人,肯定长得差修为差羞于见人。
而尊者之首冥馀则不敢有人妄加品论,他这个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有着积威之下的震慑力,至于提及排到最末凌岚逸岚尊,姑娘们就有种怀春少女戏话风流公子的含羞爱慕,显然这个最受欢迎。
最后有人下结论道:“都说这个檀尊性情古怪,怪癖甚多,他那仙殿除了男子从不许女子入殿,都说还是个好男风的,尊者里面也就他最不受欢迎了。”
这句惊天之语令浅聆心不禁倏地睁开了眼,杂物房这规矩松散之地还当真什么话都敢说,这里确实没内门规训严谨,不然这背后诋毁宗门尊者以下犯上之罪够让戒律阁把这些口不择言的小丫头罚死一万次了。
浅聆心正自意兴阑珊,闭目养神之时忽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正觉聒噪转头看去便见院中围满了一圈围观的后脑勺。
只听那人群里有凌厉女声叱责,语气十分震怒,十分嚣张,气急败坏道:“愚蠢贱奴,走路不长眼的吗,连我也敢撞!”
浅聆心见身边木盆前唯独阿思不见人影,当即心中一沉,起身朝人群走了去。
果然,浅聆心拨开人群看到阿思就在里面,她站在当中缩着身子,战战兢兢正害怕发抖的像只小绵羊。
地上有一个打翻了的水桶,似乎是刚要去倒脏水却把水撞到别人身上。
阿思前面站着一位高出半头身穿内门弟子月白色道袍女弟子,发鬓高束,露出精致俏丽的脸蛋。肤白如玉,眉如远黛,美艳动人。只是那双水眸中蕴着难掩的刻薄,此时看人是一种犀利与强势。
浅聆心正拨开里三层外三层人墙,就听到一句熟悉声音道:“乡野丫头不知规矩,紫娴师姐莫动气”话锋一转,又朝阿思问道:“昨日与你一起那个丑八怪呢,要没死就赶紧让她滚出来。”
抬头看了看,说话者正是易瑶,浅聆心无奈一笑,她这大早不见人原来是去搬救兵寻仇来了。
这时,人群里传来“啪”的一声清脆响亮,阿思被易瑶当众狠狠甩了一巴掌扇翻在地上。这一巴掌着实狠,地上阿思嘴角赫然咬出一丝血迹,易瑶继续扬声道:“浅三小姐,你若再不现身,这丫头可就……”
浅聆心不急不缓,扬声打断道:“可就如何?再杀一个人吗?”
人墙很自觉的应声向两边分让出一条道儿,浅聆心自人群中缓步出来,对那易瑶假意一笑道:“这位小师妹这么急着见我,莫非是昨晚夜香的滋味还没尝够?”
提起昨夜之辱易瑶柳眉倒竖,有了叶紫娴在旁神色就越发嚣张道:“贱人,得意什么,今日叶师姐在,还怕治不了你!”
站在一旁叶紫娴目中怨毒盯着她,只见一身箭袖轻袍穿在这玲珑有致的身上显得格外出挑,那应是上等仙家鲛绢料子,衣身暗绣云纹,盈盈一握的细柳腰上挂着内门弟子特有的玄铃坠子。
此时亦能感受到她身上释放出的威压气息,可见其闭关后修为大有精进。
在那件月白外袍上,浅聆心看那袍摆处一块很大水印子,白衣料子沾水后颜色变成浅灰色一块,分外醒目。
浅聆心扶起地上阿思,看她左脸上落下了一个醒目红肿的手指印,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此时定火辣辣生疼。
她平淡转身,看了眼这两人,目光落在始终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叶紫娴身上,态度轻慢地道:“不就弄脏了您的衣袍么?脱下来帮你洗了便是,用得着发这么大脾气,还动手打人?”
叶紫娴依旧不可置信,这明明死了的人怎么过了大半月又回来了的,且看气质与举止也失了先前的浮躁反而沉着冷静了不少。
当日还是亲自查验她气绝身亡才弃于乱坟岗的究竟是哪里出错,片刻,叶紫娴冷笑道:“你居然没死,还真是命大得很呢。”
浅聆心看着对方,扯出个不太诚意的笑道:“托你的福,阎王不收我,便又回来了。顺便见见当初害死我的人,活得可好。”
此话一落,众人面面相觑,阿思更是瞠大美目一下子都明白了。
大家都知她当初是意外落水以为死了,后来被阿思发现还剩口气才从乱坟岗拉回来,竟是被人害的。
当时叶紫娴勒令易瑶看着她洗一夜恭桶,没有修为也只能任人摆布,当时阿思出面维护,二人并罚,叶紫娴施了个昏睡诀弄晕阿思,便让易瑶等人将她摁入水中淹死的。
死后埋入后山乱坟岗,被修罗门那帮人趁机掘坟拿走了尸体。
只见那叶紫娴脸色一沉,变得极为难看,但身为内门弟子又不得在众人面前无端下杀手,便按下怒意,扯开一个极难看的笑道:“听说浅三小姐以前就是个奇人,也难怪会有此奇遇。”
她话锋一转,又道:“都说你年少时便成了修为了得的女仙,不知我这修炼上的晚辈有没有机会跟你讨教一二,还望不吝赐教。”
在这个修仙界,修仙境界分人仙、地仙、散仙、玄仙、金仙、渡劫之后飞升上仙境的就是九天仙神——上仙。地位尊称:道人、散人、真人、圣尊、圣君、真君、仙尊,目前珩琅宗最高修为者是掌门玄清真君,传言常年闭死关已接近金仙后期。
上仙之后呼风唤雨法力高强,为人艳羡的天界仙神,浅聆心十七岁结丹修行至今骨龄四十年,已位及散仙,别人称她女仙也不为过。但叶紫娴入门不过二十余载,如今修为人仙未及,确实可算是修炼上的晚辈。
只是她因修为散尽,如今还不如一个凡人。
叶紫娴此举不是为了羞辱那就是还有别的心思,浅聆心还是一派冷静的笑了笑道:“太客气了,如今我一废人,讨教没必要,只是你这兴师动众跑过来,就为了跟我寒暄?”
要是之前她争强好胜决不甘于被人比下去,眼前这人确实太镇定,叶紫娴有怀疑却又找不出实际证明。
再度出言相激道:“你这就服输了?你难不成真想一辈子呆在外门杂物处成为一名卑贱杂役?想想你曾经成为女仙的辉煌,那是多少人望尘莫及的地位,如今家中族亲可多为你失望。”
浅聆心不置一词,好像无关痛痒一般。
叶紫娴俏脸愠色,再接再厉撺掇道:“这再过三个月就是内门新晋弟子的一次测验,到时有场自由比试,成绩优越者还能拜宗中长老以下为师。你难道就不想重回内门,再度成为那个令人仰视的女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