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长戈, 等一下!”白檀快步跑出去,循着酒店的指示牌, 一路来到地下停车库, 正好看到那个被尊称为厉总的男人站在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私家车旁, 保镖连忙殷勤地为他打开车门。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厉长歌心中一动, 停下动作, 回过头来。
白檀努力平息急促的呼吸,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认真端详男人的面容。
近乡情更怯, 到了这个时候, 白檀反而有点踌躇不前了。
厉长歌仰头,微微眯起眼睛, 问道:“有什么事吗?”
助理诧异地瞅了他一眼,为厉长歌此时此刻的好脾气感到心惊,讲道理,换个人这么做,早就被保镖过肩摔了好吗?
白檀凝视着厉长歌, 慢慢走近,轻声唤道:“长戈……”话还未说完, 语气就已经带上几分哽咽,清透黑亮的双眸渐渐变红,紧接着漫上一层水光, 像是洒满了细碎的星子,璀璨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厉长歌忽而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摆手示意其他人先退开。
白檀低声道:“长戈,是你吗?”
虽然自一年前在街头惊鸿一瞥后,厉长歌就对这名叫白檀的少年很有好感,甚至于将人藏在心尖尖上,但是严格说来,两人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
厉长歌很清楚,对白檀来说,自己应该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那么,少年脸上满满的怀念和依恋又是怎么来的呢?
白檀目不转睛地盯着厉长歌,观察许久,却只在对方眼中发现了毫不掩饰的惊艳,以及些微的善意,欢喜激动的情绪忽然就淡了。
长戈望着自己的眼神,白檀再熟悉不过,那是野兽守护独属于的自己珍宝时才会有流露出来的,充满控制欲和独占欲,就像是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偏执到疯狂。
白檀眨了眨眼睛,不死心地再次说道:“冒昧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厉长歌见他神色忧伤而脆弱,向来冷硬的心竟意外柔软下来,“厉……”
“小檀。”容晏走上前来,蛮横地挤入两人中间,将厉长歌的视线完全遮挡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阴沉沉地开口道:“厉总还有事,我和小檀就不打扰了。”
厉长歌一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矮身进了车,不一会就完全消失在两人视野当中。
容晏表情阴狠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缓了一会,确定自己的言行不会被人看出异常,这才偏首看向白檀,黑曜石般的眼眸中似有坚冰消融,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温情,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希望落空的滋味并不好受,白檀正是最为伤心难过的时候,闻言也没说什么,失魂落魄地跟着他往宴会大厅走去。
容晏看不得他这副失落的模样,锋利的剑眉皱起,往左右扫视几圈,见没有外人在,不动声色地伸出左手,悄悄握住白檀纤长白皙的手指,牵着他原路返回。
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长戈还没有现身,难道他真的不在这个世界……
一直以来始终被白檀费心压制,极力否决,从未深想的恐怖猜测突然冲破种种精神限制,瞬间涌进脑海,激得白檀脸色苍白。
他将全部心神都放在怎么逼迫小狐狸就范,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长戈上,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容晏,若是白檀肯多看一眼,必定会为两人如此亲昵温馨的动作而感到心惊。
毕竟,除姜戎外,白檀还从未对其他任何人如此不设防,呈现全然的依赖。其实哪怕仅仅是身体下意识的动作,也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白檀跟在容晏身后,亦步亦趋地来到宴会入口,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强打起精神来,挤出一抹笑容:“我们进……咦,你的手?”
容晏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淡淡道:“看你在低头想事情,万一撞墙上就不好了。”
“是吗?”白檀手指蜷缩,缓缓摩挲着空落落的掌心,隐约感觉到一股久违的熟稔。
“你……”白檀迟疑着,有些好笑地开口问道:“你喜欢吃白水煮蛋的蛋黄吗?”
容晏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一问,大脑快速回想过往一起拍摄《云奴传》时的餐饭,发现剧组从来没有提供过白水煮蛋,倒是番茄炒蛋,青椒炒蛋多一些,一向自诩为聪明的人,竟然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更怕自己一时不慎,给出的答案让白檀不满意,于是抿了抿薄唇,略显紧张地张嘴道:“其实我……”
容晏这么郑重其事,白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小问题而已,你实话实说就好。”
听到这话,容晏快速下了决定,直言道:“喜欢。”
“哦。”白檀不知道为何有点失落,“走吧。”
白檀心情不太好,宴会上难免多喝了两杯,不多会就有些微醺,额头更是钝钝的疼,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原以为这些红酒和鸡尾酒度数低,喝不醉人,没想到竟然后劲十足。
好在慈善晚宴的重头戏已经过去,大家多多少少捐了些东西,考虑到白檀资历较浅,身家有限,不宜太出风头,容晏干脆以剧组的名义捐了一笔数额不菲的善款。
白檀跟容晏说了一声,自己避开众人,躲到一间休息室醒酒。
远离了喧嚣吵闹,觥筹交错的人群,白檀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房间里的窗户敞开着,恰好对着外面一丛郁郁葱葱的蝴蝶兰,此时正当花期,雪白的花瓣簇拥着点缀在花茎上,密匝匝的,像是落了一蓬蓬的雪上去。
夜风来袭,狭裹着清甜的香气,灌了白檀一鼻子,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倦怠地伏在沙发扶手处,没过多久就睡沉了,就连梦里都是甜腻的。
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的吊灯忽然齐刷刷熄灭了,紧接着,一抹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停在白檀面前,蹲下身子,温柔地凝望着他。
半晌,那人直起身来将白檀拥入怀中,动作间带着令人动容的小心翼翼,万分珍视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继而,呼吸一滞,落下一个又一个湿热而虔诚的吻……
白檀似醉非醉,似醒非醒,恍惚之中还以为自己仍然身处一千多年前的长生殿,身旁仍有姜戎相伴,他慵懒地依偎在那人怀里,喟叹般唤道:“长戈……”
抱着白檀的手臂猛然僵住了,那人赤红着双眼,从少年脖颈处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身下之人,险些化作野兽,扑上去舔|弄撕咬。
睡梦中的白檀隐隐感到些冷意,无辜地打了个寒颤。
于是,那刚才还怒火高涨,想要毁天灭地的男人瞬间没了脾气,叹息着将人重新抱进怀里。
白檀再醒过来时正躺在容家客房的大床上,身上覆盖着一床柔软轻薄的被子。
房间整理得干净整洁,挂着清爽的果绿色窗帘,还摆了两盆极具观赏性的绿植,显然是经常有人入住的。
算起来,距离白檀来到容家工作,进而偶遇容晏已经一年时间了,《云奴传》也马上就要杀青了。
从最初一个普通小帮工,到现在与容家上上下下达成一片,白檀从来没有把叶青鸾和容鸿远当作外人,他们也一直对白檀照顾有加,甚至为他特意空出一间卧室。
白檀每每想起这些琐事,都由衷地感激容家二老,所以,在小有名气之前,就被忽悠着签了启明影视娱乐公司的合同,正式成为容晏的小师弟。
只是,即便叶青鸾对他再好,白檀也不敢厚着脸皮,整天赖在别人家里吃白饭。
更何况,容晏近来的态度越来越暧昧,再不走,万一闹出点事,估计大家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所幸启明对待旗下的艺人挺厚道,只要签约,公司就会免费提供住宿,实在不行搬去员工宿舍也可以。
白檀一边想,一边计划着什么时候搬家,到时候又该怎么跟容家人开口解释,尤其是容晏,若是表现得太明显,看着避之唯恐不及似的,也太伤人了。
“嘶……”翻身时睡衣领子摩擦到锁骨处的肌肤,顿时觉得酥酥麻麻的疼,白檀用手摸了摸,发觉稍微有点肿,疑惑地低喃道:“这么早就有蚊子了?”
——等等,谁帮他换的睡衣?
《云奴传》几位主要演员的戏陆陆续续杀青,剧组预订了几桌酒席,打算欢送一番。相处这么久,大家早成朋友了,临走都有些不舍,还一再表示,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再合作。
白檀与几位主演们一一告别,被离别的伤感氛围笼罩,心里不免慨叹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一转眼,看到容晏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右侧,虽然置身闹哄哄的饭桌旁,也仍然一副眉眼疏离的模样,只时不时夹些菜,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吃,全都放在白檀面前的小碟子上。
“有件事,想要跟你说一声。”白檀有些张不开嘴,壮胆似的喝了点酒,润了润嗓子,“我接了一部戏,花姐安排的,本子和导演都还不错,就是拍摄场地距离有点远,可能要出去半年。”
对演员来说,跟组拍摄,天南海北地飞来飞去都是家常便饭,而且又是花姐的意思,想来也没什么不妥。
没人比容晏更清楚花雨溪的能力究竟有多出众了,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指名要对方给白檀当经纪人。
容晏明白自己没有足够的理由挽留白檀,心脏处绵绵不绝的疼痛却是已经麻木,甚至习惯了的,他想了想,无可奈何地点头道:“我等你回来。”看着白檀昳丽诱人的容色,又像是怕他就此一去不回般,急急地追加了一句:“《云奴传》还有一些宣传工作需要你配合,很重要,一定要到场。”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容晏一秒钟,好啦,马上就不虐了,回归傻白甜状态
摸摸萌宝们的头,毕竟容晏捅死了白檀,让他心疼几天没关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