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虽然来了个草包,但也不都是等闲之辈,惹急了反而不好收场。
加之苏浣确实做了亏心事,不太好咄咄逼人。
气氛缓和些许,楚城清了清嗓子,趾高气昂表明来意。
“我这次来是通知你们一声,苏小姐已经成年,那咱们两家的婚约也要提上日程。我们的意思是尽快完婚,所以当家的择了个良辰吉日,婚约定在三月之后。这次来,我就是要带走苏小姐好回去做准备。”
楚城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带苏浣回去,巧的是苏浣和苏泽宋景舒出去玩了,不然他也不会在这儿一等等三天。
该来的迟早会来,苏浣再抗拒,也拒绝不了嫁给素未谋面未婚夫的安排。
“那就明天再走。”老夫人插嘴,语气不容置喙,“你刚回来,梳洗梳洗休息一晚,明天天亮再启程。”
“听妈妈的。”苏浣乖巧回答。
母女两个三言两语定下明天再走的行程,从头到尾没有问过楚城一句离开的具体时间。
楚城黑着脸坐在一旁,越咂摸心里越不是滋味。
苏家人敢这么不给他面子,以后有的是算账机会!
暗自想着,楚城恶狠狠咬紧牙关。
老夫人带着苏浣离开客厅,剩下时间让楚城自由安排。
在所有人走之后,楚城躲到客厅死角,确定监控不会拍到他,拨通一个电话。
“见到了?”电话甫一接通,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传过来。
“见到了。”想到苏浣刚刚的呛声,楚城目露凶光,“她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好拿捏,反倒伶牙俐齿的很,把我怼的都说不上话,不是个简单角色。”
闻言,电话那头男人沉吟片刻,声音染上几分笑意,“有意思。”
“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启程。”楚城毕恭毕敬回答,脸上没有丝毫方才面对苏家人的飞扬跋扈。
“很好,先带她过来见我。”
“是!”挂断电话,楚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收起脸上的谄媚与讨好,又是一副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模样。
——仿佛刚才对着电话那边狗腿的不是他。
关上房间门,老夫人让几个信得过的苏家侍卫在门外守着,才带着苏浣坐下来。
疼惜的摸摸苏浣柔 软的黑发,老夫人略显鱼尾纹的眼角浮动泪光。
她年过六十,但因为苏家大小事都由她操持,家里也没个男人,苏家全凭一个女人撑起半边天,才会显得比实际年龄更为苍老。
老夫人幽幽的长舒一口气,声音沙哑的问道:“浣浣,和妈说实话,恨不恨吗?”
闻言,苏浣一愣,抬起黑白分明的眸静静看着老夫人,抿唇不答。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恨吧,老夫人从没亏待过她,尽管她是私生女,老夫人也是把她当亲女儿那样疼爱。
不恨吧,不征求她的意见给她定下娃娃亲的也是老夫人,所以苏浣心境很复杂,恨或不恨,都不能一言蔽之。
见苏浣不说话,老夫人心酸的苦笑一下,枯瘦的手背擦擦眼角的泪,自言自语道:“恨我也是应该的,不在乎你的意见把你嫁到楚家,是苏家对不住你。”
“没有,妈妈。”苏浣咬了咬下唇,“我也是苏家人,这是我该做的。”
长叹一口气,老夫人拍了拍苏浣手背。老人略显粗糙得大掌覆在上面,搓了搓,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苏浣突然有点心酸,觉得自己的沉默对老人来说太残忍,“我不恨您。”
“如果不是我非要带你回来,你也不会……”老夫人声音哽咽,最后几个字已经说不下去。
当初苏浣因为娃娃亲逃离苏家,苏家只好瞒着楚家人一路不断追寻苏浣行踪,直到最后才找到并带回。
其他事上老夫人从没亏待过苏浣,唯有给她安排联姻这件事,是老夫人心头梗着的一根刺。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苏浣笑着安慰老夫人,“妈妈,和我说说嫁过去之后的事吧。”
苏浣不想再回忆过去那些糟心的事,而且老夫人一提起它就会想到她和纪雍尘的初次相遇。回忆这些心里会钝钝的痛,所以她不想再提。
“好。”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老夫人开始给苏浣捋楚家现在的关系。
楚家在外虽然如日中天,比苏家实力要强,但还是要依靠苏家的资源。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家再不济也是百年大族,资源这方面比很多小家族强上不少,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楚家会和苏家联姻的原因。
另一方面,楚家现在分成好几个派系,都在争楚家家主之位——虽然家主之位明面上过继给大房的儿子,楚晟。
但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天子继位的太子之位皇子都敢争,更别说一个家主之位。所以这个家主之位虽说是给了楚晟,但谁有能力,谁就能把楚晟拉下来自己坐上。
苏浣的未婚夫,就是楚晟。
有大房儿子这个身份,以及和苏家联姻这个砝码的加持,会让楚晟坐得更稳,百利无一害。
他需要拉拢苏家势力。
说到最后,老夫人语重心长,“浣浣,楚家的水很深,不比咱们苏家,你在里面做一件事,说一句话可都要深思熟虑,走一步算百步。更要小心那些主动接近你的人,别被他们算计。”
顿了顿,老夫人不放心的补充:“你这孩子本性良善,但该狠的时候一定要狠,别让他们觉得咱们软柿子好捏!”
“我都知道。”苏浣乖巧回答,“我会看着办的。”
想起刚刚苏浣在客厅的表现,老夫人欣慰的拍拍她的手,知道她女儿一定能说到做到。
母女两人聊了将近一晚,谈到苏浣逃跑以及过去发生的事,解开很多心结。
翌日,天还没亮,楚家就派人来催。
老夫人早就给苏浣行李打点好,带了几包苏浣最爱吃的咸蛋黄饼干,临走之前不放心的千叮万嘱,最后还拨了一个女护卫遇白给苏浣,怕她在那边受欺负。
遇白和苏浣关系也还算挺熟,为人豪爽仗义,当即一拍胸脯誓死保护苏浣。
上飞机前,老夫人和其他几个长辈一直朝苏浣挥手,看得后者鼻尖发酸,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苏浣朝老夫人做了个加油打气的表情,转身踏入机舱。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一段时间然后直冲云霄,苏浣看着手中临走前老夫人塞给她的咸蛋黄饼干,心里五味陈杂。
不舍,更多的是酸涩难过。
尽管她是私生女,目前为止过得也顺风顺水,即使在外叛逃的八年,也没遭受过什么挫折。
但是苏家私生女这个身份,却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道坎。
正是因为苏家子嗣,年幼就被安上联姻的身份。
正是因为苏家子嗣,才甩不掉这些沉重的枷锁。
掌心收拢,饼干包装袋硌的她手掌生疼。
苏浣苦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蔚蓝的天际和洁白的云朵。
闭了闭眼,把想流泪的念头压下去,苏浣竭力微笑,却连牵动嘴角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一切都当场梦吧,苏浣想,遇见纪雍尘,爱上他,都是梦境。
梦醒了,她回家了,要嫁给楚晟,这才是她的宿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