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宫正闻言迟疑片刻,放下了笔,一瞥门外值守的宫女,又看向了何燕庭:“是你做的?你不要命了,连陛下的人都敢碰?”
何燕庭闻言大惊失色:“不是,师父,我哪敢啊!我是您的徒弟,要做什么,自然也是得您吩咐了徒弟才敢去!这么要紧又显眼,容易让人发现的事情,可不敢乱来!”
何宫正闻言,才似是半信半疑地问了句:“果真不是你做的?”
见何燕庭小鸡啄米一般地点了点头,何宫正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那洪太医是本官举荐给叶尚宫看病的人,现在她的药里又出了问题。看来,是六尚中有人,要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了。”
何燕庭见何宫正这般,也不由得问了句:“师父,这……也不是您做的?”
何宫正一听这话,便向何燕庭丢去了一个冷眼,何燕庭立刻便乖了:“对,怎么可能是师父做的!洪太医是师父叫他去的,若是叶桓微出了事,可不得让师父背锅嘛!”
何宫正叹了口气,便道:“不过既然能查出来药里有问题,就和太医署脱不开干系。现在叶尚宫正病着,尚宫局也没人管,更是没法审案。你去办这件事,务必查出是谁对她动的手。”
何燕庭“啊”地问了一声,又指着自己疑惑道:“我?”
何宫正看向她,有些不耐烦:“你怎么不懂呢?既然不是你做的事,自然是由你事无巨细地查清楚,旁人才能信你啊!”
何燕庭见自家师父有些烦躁,便忙道:“诺,徒儿定然替师父查明真相,不让师父蒙冤!”
而此刻宫正司正堂门口的其中一位,已将这些话,默默记在了心里。
而等叶桓微醒来时,这些消息必然将流进她的耳中。
叶桓微幽幽转醒,喝了两口甜汤热粥,便听门外的宫女道:“大人,卢尚膳和荣尚仪到了。”
叶桓微把寒风端着汤碗的手推开,忙道:“快请她们进来吧。”
很快,卢晚舟和荣羽裳便到了叶桓微跟前,卢晚舟一见她便笑着说:“原先我还担心叶尚宫住的地方不够好,治疗休养的地方不合适,没想到叶尚宫竟住在这流香殿里!”
荣羽裳笑着点了点头附和道:“刚才一路走过来,虽是正月,天香宫内却别有一番风景,流香殿也很是华丽舒适呢。”
叶桓微笑了笑说:“这还是陛下的恩典,先前我也说过于奢靡,但耐不住陛下坚持,便就这样住进来了。还要多谢二位今天特地来看望我,今天宫中发生了什么趣事么?”
卢晚舟讪讪地笑了笑说:“叶尚宫啊,你都伤成这样了,就不管这宫里有什么趣事了吧?我看啊,还是得抓紧,把那给你下药的凶手找出来才是!”
荣羽裳一听这话便正色道:“正是呢,今天我还从别人那儿听到,何宫正质疑是何尚筵做了这件事,还特地派何尚筵去查情此事。”
荣羽裳可没跟卢晚舟说过这些,于是卢晚舟第一反应便十分耿直:“这不是贼喊捉贼嘛!”
叶桓微闻言却有些不解:怎么……不是何宫正做的?于是又问了句:“何宫正还说了什么?”
荣羽裳摇了摇头:“不过是让叶尚宫好生歇息,她自然会把真凶抓出来的话。”
卢晚舟闻言也有些狐疑:“不过也是啊,如果是她们师徒二人做的,是不是太明显了些?”
叶桓微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也是我不打算急着查清此事的原因——说实话,现在正是她们紧张的时候,势必会处处防备,就算想查,怕也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总之,叶尚宫还是应当多多留心,饮食起居方面,一样都不能疏忽。”荣羽裳忙道:“只怕有人不到黄河心不死,趁着叶尚宫病弱再次加害呢!”
叶桓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二位提醒,隔墙有耳,多说无益。不说这个了,咱们聊点别的吧。”
于是卢晚舟荣羽裳两人和叶桓微多聊了一会儿,便出了天香宫。
等到宫灯初上,斜月在天时,流香殿才迎来了今天的最后一位客人。
叶桓微一看见唐境,便觉他今日与往常有所不同:衣裳是新的,人也精神了许多。眼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惊喜之意,还特地站了起来:“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怎么还特地来了我这里?”
唐境也微笑着朝她走来,淡声道:“我已经拿到了落红散,又听说你伤的严重,吃过了晚饭,便来看看。”
叶桓微笑着说:“看来我这生辰礼物也算是没白准备了。寒风,去书房将百宝阁上的那个镂花木盒取下来。”
寒风应了一声,便下去了。唐境不由得有些疑惑:“什么礼物?”
叶桓微笑而不语,待寒风取来了那个盒子,她亲自打开给唐境看——里面是一副袖箭,不过你箭似乎有些不同,泛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这是袖箭,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寻常用不上这个。但唯恐有什么小人趁乱袭击你,用了一些卑劣的手段,让你用不上力气。”叶桓微解释道:“所以就给你挑了这个,用来防身。”
唐境有些意外,接过来时,愣愣地看着叶桓微,见她笑着说:“这箭上淬了毒,没有解药,你可千万小心些。”
唐境见她这般,微笑着接受了:“多谢。”
叶桓微笑了笑说:“有什么可谢的?你帮了我这个大忙,我还没谢你呢。这盒子就留下吧,你把袖箭现带上,出去的时候才轻便些。”
唐境点了点头,戴上那袖箭——果真刚刚好,上面的花纹也复杂,一看便费了不少心思。唐境不知道该如何对叶桓微说出那许多感谢之词,便索性不说了。
“今天是你生辰,我还得敬你一杯茶。”寒风闻言,便立刻倒了茶来,叶桓微笑着向他敬道:“今日来不及给你敬长寿面,这杯茶,便祝你一生长寿,永保无虞!”
唐境微笑着接过寒风手中的茶,与叶桓微碰了杯,便尽数应下。两人敬茶和饮茶的动作正入寒风的眼,她不由得掩面一笑,却被叶桓微看在了眼中。
“多谢你这一杯茶。”唐境把茶杯递给了寒风,又道:“不过我不可在此逗留太久,你还有什么要我去办的吗?”
叶桓微摇了摇头说:“没有了,接下来要做的事,除了我身边的人,谁也做不得。”
唐境突然瞥到了她的肩膀,犹豫片刻开了口:“你对自己,也太狠了些。”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的眼神顿时认真严肃了起来,对她说:“我带这毒药给你,可不是让你自残的。”
叶桓微笑着说:“放心,该怎么用,用多少,给谁用,我心里有数,定然不会伤着自己——你别听别人说我伤得多重,这不是还能给你敬茶嘛!那雷公藤啊,我是控制着分量用的!”
唐境见她这般,脸色也不算太差,这才点了点头,朝她行了一礼:“你多保重,我先走了。”
叶桓微目送着唐境离去后,脸上表情一变,立刻抚上了肩头,脸也白了。寒风关上窗回来,见叶桓微捂着肩膀,忙过来扶住她:“是不是刚才给唐将军敬茶的时候,动作太大了?”
叶桓微咬着牙点了点头,寒风便立刻把她扶回了床上盖好被子,嘴里还喋喋不休:“这烧才退下来,便又大起大落的,这样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怎么样,可要把清风叫过来?”
叶桓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是药效发作,有点疼罢了。对了,刚才我给唐境敬茶的时候,你笑什么?”
寒风闻言,脸上的表情和动作皆是一愣,继而又露出了与刚才别无二致的笑意,却未回答,只是接着给叶桓微掖好了被子。
叶桓微这便纳闷了:“说啊,笑啥?”
寒风笑着说:“我是觉得吧,刚才你们两相互敬茶,一同饮茶的那个姿势和动作,有点像……”
“像什么?”叶桓微还没反应过来。
寒风怕叶桓微的手待会儿落到自己身上来,特地站起来往后退,这才绘声绘色地道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
话音未落,叶桓微便抄起手边的抱枕朝寒风掷了过去:“你说什么呢!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家,怎么……”说到此处,叶桓微忍不住笑了,却没再说下去。
寒风躲过叶桓微的那一击,从地上捡起抱枕又丢回给了叶桓微,笑嘻嘻地说:“不过老实说,我看这唐将军年轻有为,人生得又好看,也配得上你!”
叶桓微不禁觉得好笑,但并未辩解——因为不在意,所以也并没辩解,只是说:“他那般优秀,自有韩珝偲替他张罗婚事,拉拢自家人。况且你别忘了,崔家还有一个大小姐,也盼着这场良缘呢!”
“再者说了,我对他虽有同袍情谊,却无你所说的那种情谊,怎么能做成那件事?”叶桓微笑着反调侃了她一句:“莫非是我们寒风姐姐自己想出宫嫁人了?”说完,她便笑了,似是识破了寒风的心事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