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珏天纪 > 一百九十六章 狐狸尾巴全文阅读

皇帝闻言,整个人怔在了殿上,就连崔儆和唐境也面面相觑,无人发声。

然而,藏在殿后的韩珞成却听明白了,出了一手的汗:莫非韩珝偲发现父皇要立储了,想借此机会杀了父皇?

殿内沉默了片刻,唐境才道:“陛下,不如……还是请大公子上殿吧。”

突然,韩珞成在偏殿内听得一声重物落在桌上的响声,不由得有些疑惑,皇帝咳了两声,便再没听到动静了。

而门外却很快就传来了韩珝偲的声音,且越来越近:“父皇连日抱恙,今日总算好些了。”说完这句话时,他出现在了大殿门口,笑看着皇帝,朝他行了个礼:“儿臣今日特地来拜见父皇,恭祝父皇腊八节安康。”

腊八节安康?这是什么鬼借口!韩珞成在偏殿不屑地撇了撇嘴:看来韩珝偲今日入宫,便是奔着唐境和崔儆来的。想来崔府和唐府也必有他安插的人手,韩珝偲才能如此精准地把握住了他们的行踪。

皇帝睥睨着他,冷声道:“孤尚未召见你,你怎敢擅自上殿?”

韩珝偲笑着跨进了御书房正殿的门槛,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父皇,儿臣这几日与四弟共同替父皇摄政,感触颇多,刚才二位礼部的大人都上殿了,儿臣所议之事又与礼部有关,担心父皇召见儿臣时让二位大人下去,儿臣便急匆匆上殿了。”

这语气,哪里像是君臣父子之间的对话!崔儆瞥了一眼韩珝偲的神色:一派威风,几分神气,看来必然是很有把握,才敢违逆皇帝的意思上殿。

皇帝一手搭在桌上的国玺上,冷笑道:“你不就是看着崔儆和唐境穿戴齐整进了御书房,又没看到丞相进来,疑心孤擅自立嗣吗?”说完,他一手拎起那张摆在桌上的卷轴,慢慢地走到炭盆前,扔进了火堆里。

做完这些,他朝韩珝偲瞥去了冷冷的一个目光,见韩珝偲的表情僵住了,眼神中似有怒气,便笑道:“如何?孤就算是把圣旨烧了,也绝不让世人知道孤立谁为嗣,又是何时立的嗣。”

韩珝偲强行挤出一抹笑意,却像是皮笑肉不笑:“父皇要立谁为嗣,都是父皇自己的心意。父皇是九五之尊,若是不想让天下人知道旨意上写的是谁,让唐侍郎卷好了卷轴,存入礼部便是,何苦烧了重写呢。”

皇帝听了这句话,不由得笑出了声,叫韩珝偲听了便有些心虚。他缓缓走到龙椅前坐下,淡声问道:“现在圣旨也烧了,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再写了,你的目的也达成了,出去吧。”

韩珝偲见皇帝这般态度,而崔儆和唐境还在一旁,不敢撕破脸皮,便笑着试探道:“父皇,儿臣说过了,自己是来向父皇征询新年祭礼时护卫团调动指令的,事情都还没做完,自然不该下去。”

“宫城卫和金羽尉现在不是都由卢家管理么?”皇帝有些不耐烦:“既然他们都是你的人,何不去问他们!孤累了,有什么事,你们出去说吧。”

场上沉默了片刻,崔儆和唐境很识趣地退到了一旁,静静地看着韩珝偲的一举一动。

“父皇,儿臣与各位大人之间,虽有君臣关系,但儿臣与他们,都效忠于父皇。”韩珝偲笑着问:“不过既然父皇累了,儿臣便再私下与诸位大人商议吧。”

唐境见一时之间空气中弥漫着几分焦灼,便上前一步道:“大公子,既然如此,我们就别再打搅陛下安歇了,你我还是下殿再说吧。”

韩珝偲笑着看向唐境,眼中意味不明:“别急啊,唐侍郎,你的事情不也还没办完么?”

唐境闻言,手心里登时出了汗:莫非他看出自己是韩珞成的人了?

但他不慌不忙,依旧低眉道:“公子,臣是被崔尚书叫来宫中的,陛下若有事要臣等去办,自然会当场吩咐。可现在陛下已经疲累了,自然就不想再说什么旨意了,臣等静待陛下直接下旨,照办便可。”

这话说的,就跟唐境真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却是被崔儆硬拖过来的似的。韩珝偲心中虽然对唐境起了疑,现在倒是又把这种疑虑降到了最低,笑了笑说:“既然如此,请二位先下去吧,我还有事要单独启奏陛下。”

唐境闻言,看向了皇帝。皇帝点了点头,只淡声道:“二位爱卿,且下去吧。”

唐境和崔儆答了“诺”,正要下去时,却见韩珝偲一步一步走向皇帝。唐境看韩珝偲神色不对,便站在门口,未曾真的离开御书房,只等韩珝偲动作时,自己能进去护卫皇帝。

果不其然,在皇帝闭上眼睛故作小憩,不耐烦地说了句“有话快说”时,唐境眼瞧着韩珝偲从腰带中抽出了一截硬物——是软剑!此刻韩珝偲拔剑出鞘,剑尖差一点便脱腰而出了。

唐境给了崔儆一个眼色,从怀中掏出一块玄色锦布递给了崔儆,让他速速离去,又立刻转过头来看向殿内:只见韩珝偲一步一步走近皇帝,一边说这话:“父皇既然累了,只消闭着眼听儿臣说便是。”

皇帝闭着眼,未曾发觉危险正在步步逼近,冷声道:“你想问什么?关于立嗣?你觉得,你能坐得起这个皇位吗?”

韩珝偲正要把整一把软剑从腰间抽出时,却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按在了他拿剑的手上。韩珝偲一脸讶异地看向身侧:是唐境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身边,给了他一个“谨慎行事”的摇头和警示的眼神。

不管怎么样,既然唐境不同意他直接杀了皇帝,便定有缘由。于是韩珝偲鬼使神差地将剑收回了腰间,示意唐境离去。唐境悄么声地朝他点了点头,朝偏殿一指,便离去了。

他指偏殿做什么?韩珝偲有些不解,目光朝偏殿看去——莫非偏殿里埋伏着直属皇帝的弓箭手?想起当日杀韩珮翎的场面,韩珝偲额上微微沁出了汗珠:还是唐境谨慎,若是自己刚刚真拔剑出鞘,只怕便命丧于此了。

但唐境却不知道偏殿里有没有埋伏着弓箭手,只是忽悠了韩珝偲一手,让他此时不敢动手——毕竟皇帝刚刚才令自己下去,他也不好当着韩珝偲的面护卫皇帝。

韩珝偲见四下无人了,便一换面容,冷声道:“父皇,儿臣自问从小便熟读史书,才干武功也优于四弟,父皇为何却因为一个谋反之人便轻视儿臣,乃至疏远儿臣呢?”

“孤轻视你?哪有!”皇帝叹了口气,却依旧没睁开眼睛:“孤要是轻视你,就应该单让珞成监国,而不是再拖上一个你了。”

韩珝偲自然知道皇帝为何拖上他跟韩珞成一起监国,便冷笑道:“父皇让我与四弟一起监国,又让四弟唯唯诺诺地顺从我,不就是为了保住四弟,担心我杀了他,你没个继承人么?”

“父皇,既然你让我监国,就该看到我的才能,而不是把宝独独压在四弟身上!”韩珝偲见皇帝对自己毫无防备,便猜想皇帝大约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儿臣先斩后奏,替父皇除去了二弟,又拉上了自己的母后做父皇的替罪羊,父皇,儿臣为了父皇的名声,为了我们之间的父子情,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牺牲了。可是为什么,父皇就是不肯睁眼看一看儿臣呢?”

皇帝淡声道:“孤何尝没睁开眼看你?你说的那些,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想罢了。怎么,你就非要做皇帝不可?难道亲王这个位置,配不上你吗?”

“可是为何父皇偏生就想着让四弟做皇帝呢?”韩珝偲有些不解,这句话放在心中已然多年,不由得即刻问出:“父皇看四弟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哪里像父皇!”

皇帝闻言,终于睁了眼,一瞥底下的韩珝偲,又闭上了眼:“你说珞成不像孤,你又有哪里像孤?”

“够了,储君之事,不是你能问的。”皇帝依旧淡淡地说:“孤累了,你们去斗吧。孤也不想写什么圣旨了——孤知道,这封圣旨一写出来,便是孤的必死之日。那孤索性不立嗣,由着你们抢。”

“抢吧,孤死了,玉玺在谁手里,权力在手里。”皇帝拍了拍龙椅把手上的龙头:“这个位子,就是谁的。”

韩珝偲闻言,便好似看到了希望似的,一时也不知该不该信,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皇帝来了一句:“孤的态度已经这么明确了,你还听不懂吗?下去!”

韩珝偲沉默了片刻,知道今日立嗣已无结果——实际上,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既然没有遗诏,皇帝也没有指定继承人,想来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况且,既然他已经明言了让自己和韩珞成斗争,弦外之音便是已经承认了未来任何一个皇子上位的合法性。于是韩珝偲答了声“诺”,便离开了。

待韩珝偲出了殿,唐境便立刻迎上来,冷声问道:“公子今日怎可那般鲁莽!公子不知道偏殿有什么人不说,难道公子,连一个好名声也不想要了吗?臣就在殿内看着,又是能把卷轴封在礼部的人,只要臣知晓了其中内容,公子还怕不知道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