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珏天纪 > 第一百零一章 进退维谷全文阅读

“但是后来,我跟了公子之后,他便告诉我,人生在世,不能满心里都只有自己的职责,否则会过得很累的。”燕皓想起在北城郡游学的日子,会心笑道:“公子说,找到了自己所喜好的东西,为自己活着,才不辜负了这条命。”

新月听了这话,薄唇微启,确实没说什么。

快走到柜台了,燕皓“哎呀”一声,停下了脚步。新月立刻按住了刀鞘,忙问:“怎么了?”

燕皓转过身来,笑了笑说:“公子这两日心情不好,他最近喜欢小吃街出的蜜饯和果酒,我本想着今天要趁公子和良娣看戏时出去买的。但这不是要结账,又要保护两位主子嘛!”

说着,他把钱袋递给了新月,眉眼含笑:“公子喜欢的口味我最清楚,还是得我亲自去。既然月姑娘不便离开,不如月姑娘替我去结账,我去去就回。”

新月一愣,拿过钱袋,心下有些疑虑,燕皓却又笑眯眯地补了一句:“里边的钱刚好,还预付了下场戏好位子的定金和打点下人的赏银,月姑娘只管直接交给柜台,说是成四子邸的便可。”

新月自是以为钱袋之中必有端倪,于是点了点头,又问了句:“燕侍卫是要驾马车去么?”

燕皓摇摇头:“这么近,我走着去就好。马车停在后院,若是戏完了我还没回来,便请先带着公子和良娣回府吧。”

新月见他身上并无其他物件,一袭修身轻衣,更是装不下什么东西。但即便如此,也不想让他独自出去,便阻拦道:“新月武力浅薄,保护良娣还绰绰有余,保卫公子却怕道行不够。不如燕侍卫且先留下,等二位主子回府,再出来不迟。”

燕皓笑道:“月姑娘不必忧虑,再怎么说,公子也和如今的唐侍郎学过些剑术,武艺并不在我之下。况且公子知道我不乐意看戏,也是同意我出来的。”见新月还要开口,燕皓又道:“咱们再聊下去可就真来不及了,月姑娘,告辞!”

新月见他转身就走,抓着手中的钱袋不知所措。想了想,还是跟在燕皓身后出去了。

远远地跟着燕皓,却见他一路走着,只逛小摊,不进店铺,讲价讲得倒是熟络,挑吃食的本事也真真随了韩珞成。

新月盯着他逛了半个时辰,即将返程。看了看手里的钱袋,实在不好暴露,便也转身回了梨花台。

她一路走着,一路拆开钱袋:里边只有十几两碎银子,和一张交待的清单,上面写着多少用于戏票,多少用于打赏。

新月出自内廷,也受过些训练。知道空白纸上用些涂料抹匀,或是用火烤、用水淋,能让原本毫无内容的纸张上显出字迹。一时心有所动,便将纸张取出,收入怀中,这才把钱袋递给了柜台。

燕皓一手抓着几袋果子,一手提着两瓶小酒,走进梨花台的大堂内,正好遇上新月。“哟,月姑娘还没上去呢?”燕皓笑道:“既然如此,麻烦帮我提一下这个,拿到马车里去吧。”说着,他把手里的酒递给了新月。

新月接过来,点点头:“我出来已久,燕侍卫不如把东西交给我,你先上去保护主子吧。”

燕皓愣了愣,恢复了脸上的笑意:“这蜜饯可不轻,咱们一起去吧。”说着,他便径自向后院走去,新月不便阻挡,只得随他前去。

燕皓将蜜饯和酒放在预先备好的木箱中,塞回车座木板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月姑娘,咱们回去吧。”

新月却拒绝了:“还有一会儿就该散场了,里边喧闹,我在这儿守着吧。”燕皓早就料到新月会找时间和自己带来的东西独处,也只得笑了笑说:“也罢,那就麻烦姑娘了。”说着,便兀自离开。

待燕皓离开后,新月果然打开了那个木箱,翻看里面的东西:酒都是密封的,不好拆开。蜜饯一包一包打开,看了看,再揉了揉纸袋——果真什么也没有。

她不肯就此罢休,四下翻看。轻轻一碰酒瓶,却碰倒了——原来酒瓶的瓶底有一个被浆糊黏着、折成了小方块的纸条。酒瓶底部不平衡,自然就容易倒了。新月一时不辨真假,更不好当众拆开来看,只能收于怀中。

回府之后,萧兰君坐于梳妆台前,白姗替其卸下钗环。新月知道,这纸条要真是有人写给韩珞成的,其内容很可能关乎其主。萧兰君虽然还在帮皇帝做事,可腹中究竟有韩珞成之子。一旦涉其利弊,只怕还会加以维护。

因此,新月只借口放刀更衣,回到房中。拆开那个纸条,却原来是洋洋洒洒的一封信。

看完内容,新月放下信纸,脑门渗出了汗珠:信中一事倒不是与韩珞成有关,但却直接关系了当下坤京里最关注的夺嫡之争——若是此事交到陛下面前,只怕朝中一方势力,便要土崩瓦解。

但她未曾忘记,皇帝让她们监视韩珞成的本意,是要明确各位公子背后的势力加以制衡。如此一方直接瓦解,必然又会导致局面失衡。新月心想:不如就把此信交给萧兰君,让她自行定夺。

萧兰君看罢信件,也是难以置信:“这信来历不明,实在可疑!当下二公子在朝中如日中天,陛下又更宠爱二公子,他的胜算比大公子更甚,怎么可能屯兵谋反呢?这信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新月答道:“燕皓今天去买了蜜饯和果酒,这是我在酒瓶瓶底找到的,当时纸条就黏在瓶底,并不能确认消息是不是这酒馆透露的,上面也并无标签,只怕是不好查。”

萧兰君将那封信小心翼翼地对折,交给白姗:“既然真伪难辨,情报也难说真假,不如你去复写一份,新月附信传书给陛下,请他自行判断之后再做圣裁。”

想到信的末端,她又补充说:“信的落款是个‘桓’字……陛下见之,应该会去核查京中大户的族谱,看哪个世家子弟的名字里带了‘桓’,这也许就是公子背后的势力了。”

“不过,也别只查青年才俊。”萧兰君想起那支碧玉簪,淡淡地说:“告诉陛下,也该查一查女子,方是百密而无一疏。”

新月道了声“诺”,又从怀中掏出那张纸条:“这是我在燕皓交给梨花台的钱袋子里发现的,担心有什么玄机,特地带回来请良娣甄别。”

萧兰君没接过来,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又对镜道:“白姗是处理这些东西的好手,你该交给她去做。”

新月见过萧兰君最落魄的时候,素来不把她放在眼里,何况又是个直肠子,有什么便说什么。是故冷冷问道:“良娣是公子的人,难道就不想亲自处理这张纸条吗?”

白姗闻言,连忙用眼神制止了新月。萧兰君不以为然,只浅浅笑着说:“你不必来套我的话。我虽是成四子邸的良娣,却也是陛下的使者。陛下派我来,自然是为了公子好。我若擅自处置,岂非违背了陛下的初衷?”

白姗见她圆滑地把此事顺了过去,忙笑着附和:“是啊,良娣是明白人,所言所行,自有道理。”又转向新月:“姐姐,咱们快去处理吧,若是信中真有隐情,陛下今日还来得及处置呢。”

新月也不分辩,权当是给白姗一个面子,便被她拉走了。

萧兰君卸下钗环,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来了一句:“若不是提前看见了树枝上挂着的红布条,只怕连新月都发现不了你吧?”

这时,从床后闪出一个深紫色的影子,朝萧兰君行礼:“公主殿下,怀王殿下问您,您要多久才能扭转当今局势?”

“怎么,怀哥哥不相信我?”萧兰君照旧是背对着那个深紫色衣袍的人,慢慢地拾掇着桌上的首饰,波澜不惊地问:“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在逃浦羲王爷的身份了?居然也敢白天派人来见我?”

“殿下并非不相信公主殿下,只是故国子民深受华天官吏的荼毒,形同猪狗。怀王殿下实在不忍,以为复国大事,迫在眉睫。”那名深紫色衣袍的人又道:“若是殿下您身边的人碍事,影卫可为您除掉她们。”

萧兰君合上盖子,淡淡地说:“叫他放心,韩珮翎倒台只在一时,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让韩珞成上位。还要请兄长用点手段,离间韩珝偲和华天皇帝。只要他们不合,剩下的事,韩珝偲自然会帮我们做。练兵才是第一要事,不可耽搁。”

“是,属下告退。”那名影卫又闪到床后,刹那间,地上的影子便消失了。

她站起来,走到正堂,从供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骨牌,戴上犀角做的指甲。再而取下墙上的四弦琵琶,又走回卧房,坐在一张琴凳上。

她就那样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海棠花,散下的长发被微风拂动,琵琶在她怀中显得典雅。

蓦然,一滴眼泪凝结在她眼底,却迟迟不肯落下。

半晌,琴音流转,风过落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