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射箭的周霁和林茂小盆友以为姐姐们过来观战,顿时更来劲儿。
要知道他俩一来就占上这个靶场,为得离姐姐们近着,可以尽护花之职。
那些有好逑意的适龄少年本想就近“观花”,或借箭术“开屏”的,不好意思和他俩小屁孩争,只能悻悻然。
姝眉一行来到小亭,果见里面摆了一把好琴。
姝眉的琴艺一般,但林箐箐在这方面颇有造诣。
长期熏陶下,姝眉的欣赏水平不低。
原本她吹一手好笛子,却因太低调外人很少知道她有这一手。
众人坐定,一番谦让后,陈小莲坐到琴凳前。
她之所以没有十分推让,就是想先入为主。
虽然她不知林箐箐琴艺,想来最多和自己平分秋色。
有她珠玉在先,林箐箐也就不会更显眼。
至于姝眉的琴艺她倒是知道得很清楚,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到时候就只等着看姝眉难堪。
琴声一起,小溪那边的几个少年书生就似看射箭的样子,凑了过来。
只是一曲终了,除了姝眉几个礼貌性的赞美,那边的少年并没太多反应。
这让踌躇满志的陈小莲大受打击。
平心而论陈小莲的指法娴熟,琴艺不错,只是匠气太浓,缺乏意趣。
这些诗书世家的公子大多常年浸染其中,对这些自然分得很清,所以不以为然也不稀奇。
陈小莲强笑着让给林箐箐。
箐箐伸出芊芊玉手,悠扬的琴声像一条欢快的小溪,缓缓地流出。
美妙灵动的琴声从指间绵绵而来,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舒软安逸。
合着周围的景致,正是身临其境。
余音还未散尽,对面溪边便响起喝彩声和掌声。
小溪这边也被琴音吸引过来好几个女孩子。
大家听完也都是纷纷夸赞。
弹琴时一派出尘仙子样的林箐箐,这时却羞得粉面绯红。
惹得姝眉又想“调戏”她。
一旁陈小莲的脸色可谓难堪之极,堪堪也把脸涨得通红。
想到接下来要表演的姝眉那手琴艺,她才强压下各种情绪。
调整了一下脸色,心口不一的赞了林箐箐几句,就急拉姝眉上场。
想着让她的闺蜜打她的脸,岂不是更爽?
姝眉微微一笑:“刚才两位姐姐的妙曲已是登峰造极,我再奏琴恐也是狗尾续貂。所以我还是换一种吧!”
说着给雪碧使了个眼色。
雪碧忙从包里取出大哥周霖送她的玉笛。
之前姝安就再三叮嘱姝眉带上笛子。
她知道姝眉的能耐,万一能在才艺表演时一鸣惊人,还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姝眉可没想到这些,低调一直是她的主旋律。
不过秉着有备无患的原则,倒也听话的带了来。
现在被逼到这个份上,少不得高调一把。
只见她缓步走到亭边临水处,把玉笛放在红唇边。
并没有立即吹奏,而是静静的站着,
像是在思考,又好像是在聆听。
周围都安静下来,在最寂静时,似从远处传来一阵飘渺的笛声,由远及近,
像一个人吹着笛子缓缓走近。
笛音越来越清晰,却犹犹豫豫,像是在寻觅。
终于慢慢透出些愉悦。
随着似乎有溪水欢快的流淌,愉悦扩大成快乐。
欢快的溪水和快乐的心情融成一体。
时而绵延回响,时而悠扬飘荡,像人与小溪共舞,又像在互相嬉戏。
忽然笛声似无,然立刻似有小鸟对鸣,像要加入其中…
不知何时,对面的少年们已经不知不觉的纷纷走过小桥,聚在小亭外,凝神静听。
亭中人也都丝毫不觉。
唯独陈小莲要疯,尽管曲如天籁,与她却像刮皮的小刀。
尤其看到痴迷其中,不知不觉越界的少年郎们,她的心几欲被妒火焚尽。
失去理智的她坐到琴凳上,
此时笛曲里似惊飞一只小鸟,越飞越高…
突然一声琴音和入,起调极高,似又惊起的另一只,
琴音越来越高,姝眉保持笛音与琴声和谐。
眼看就要到最高处,突然琴声乍然而停,
如一脚登空,又像两匹马狂奔跑到悬崖边,一匹猛地顿住,另一匹猝不及防只能摔下万丈深渊。
更像一口气要憋死一个。
众人皆吃惊的看向手还在琴弦上的陈小莲,
而她也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满脸无措与惊慌,眼里甚至有泪光闪动。
众人又都转向姝眉,她却似无所觉般,笛音似乎也不过略一停顿,就突然转低,像那只鸟猛然回旋折身,又落回树梢……
余音散去,手持玉笛的少女缓缓转过身,淡然浅笑。
众人才如惊醒般。
小亭内外响起一阵潮水般的掌声。
少男少女们艳羡爱慕的眼光,不绝于耳的赞美,让姝眉终于尝到万众瞩目下脸红的滋味。
周霁这个姐控就差当众大赞:姐姐好!姐姐妙!姐姐呱呱叫了!
但是身为护姐使者的他也没忘了那个搅局的陈小莲。
不替姐姐报了这个仇,以后霁小爷哪里还有脸自称是护姐使者?
于是他那清脆的童音压过赞美声:“陈姐姐!你弹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停下了?”
一句话提醒了所有人,想起了刚才的震惊,虽然姝眉机智技高,挽回败局,峰回路转成经典,可对方当时明显不是善意。
众人看向陈小莲的目光纷纷带着鄙夷或猜忌。
陈小莲恨不得遁地而去,勉强维持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强笑着对周霁更是对众人:“周家妹子的演奏实在精妙,小莲一时痴迷又技痒,不知不觉就和了上去。和着和着忽然意识到不妥,才赶紧停手,哪知……”
说到这儿,她盈盈欲泣的看向姝眉,:
“妹妹对不起!是姐姐太痴了,搅了妹妹的献艺。”
估计众人心中齐齐:我勒了个去!这事原来还可以这样解释?
大神!请让我们送上膝盖。
姝眉则:靠!封神级别的戏精竟然让姐遇到咧。我还能说什么?唯有膜拜。
周霁不会憋心里吐槽,他要一吐为快:“陈家姐姐清醒的好及时!正在最高音,幸亏我姐机智艺高,否则非得憋闷坏。”
陈小莲也不接他话,有点哽咽着求姝眉原谅。
姝眉真想抽她一巴掌,又不得不对得起曹姑姑的教导。
她先用帕子替她拭了拭泪,看了一眼弟弟,再扫了一下众人,
似玩笑道:“陈姐姐莫把小孩子话当真,想来陈姐姐是想带我高调些,谁知又怕高处不胜寒,所以才有此举。不过是一场闲趣玩乐,姐姐何必当真?再这么哭下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妹妹欺负了姐姐你呢!”
一席话罢,众人莫不心中高竖拇指:“此女大才!不仅蕙质兰心,还聪慧宽厚。”
颇有少年动了春心。
姝眉只知道被火辣辣围观的很,却不知自己还被窥视了。
园子一处两层高的观景楼窗户后,站着一个俊美贵气的少年,一直默默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在她临水抚笛时,更是有些忘情的差点扑出窗口。
这个人当然不是杨毅,他正躲在一堆假山石后生闷气。
凯旋的大军后天回城,他却抢了先头官的差事,假公济私。
幸亏他来了这手儿,否则这么美妙的曲子他就听不到了。
还有一年多没见,他的女孩儿越来越招风。
看那几个小子,不好好听曲子,只会盯着他的女孩子。
他肿么有种要挖人眼珠子的冲动?
姝眉好不容易摆脱了围观群众,想找个僻静处静静。
一眼看到了不远处假山群后的小湖,见霁哥儿和林茂正由林箐箐照顾着,便打了一声招呼,缓步往那边去了。
身边只带着雪碧。
这个湖就是那条小溪的源,被假山群和花木遮掩,幽美宁静。
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姝眉长长舒了口气。
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并不是每个人都热衷并能消受得了啊!
略觉有点累,她想在假山石上坐一会儿。
雪碧赶紧劝阻:“姑娘!这里背阴石凉,等奴婢取个垫子来。”
姝眉允了。
雪碧便匆匆离开后,姝眉随意打量了下四周,
猛然发现不知何时有个人正悠闲的双臂交叠,斜倚着一块巨石,目光深邃的盯着她。
我去!这不是后天才要班师的杨毅么?
姝眉早就得到消息,她二哥周霆他们后天就凯旋而归。
她老爹还特意早早托人,在大军必经之路,定了个临街的茶楼雅间,以便到时让家人观凯旋盛况呢。
可那是后天的事啊!
他现在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姝眉因为太惊诧都忘了他曾夜探香闺的劣行。
她因惊呆无语时,杨毅也不吭声。
他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似乎想把姝眉吸进去似的。
一年多不见,他已经完全不能用少年来形容,军人的刚毅内敛,英俊挺拔的气质,无不宣示他已经是个成熟魅力男人了。
姝眉的脸忽然腾的红了,两只耳朵都隐隐做烧,
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竟然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杨毅此时出声了:“眉眉!一会儿你的丫头来时,支开她,我有话和你说。”
姝眉羞恼了,心道:我凭啥听你的?
杨毅像有读心术:“你要是不介意有人看见,我倒是不在乎,正好出去光明正大和你说话。”
该死的!居然威胁我!
姝眉有想把他踹飞的小暴躁。
可一想到不说被人说长道短,就说杨毅的铁杆迷妹陈小莲,姝眉就不得不认怂。
那妞那一身婊气真把姝眉腻歪的够呛。
不到不得已,她是不想被她恶心的。
于是当雪碧拿来垫子时,姝眉不得不借口想喝茶支开了她。
然后没好气的对着刚才暂时躲起来的杨毅说:“有话快说!”
她粉嫩嫩的小脸鼓鼓着,红艳艳的小嘴嘟嘟着,水灵灵的杏眼瞪的圆圆的。
看得杨毅一阵阵的口干舌燥。
寻思等会儿那丫鬟把水拿来后,他必须先喝了它。
姝眉见他还是死盯着自己不说话,眼神像是要吃人。
羞怒的她又失去了淡定,过去狠狠在他脚上一踩,还用力碾了碾。
杨毅疼得咧开嘴,却是无声的笑了,
低头看着矮他两头的小姑娘,虽然是在他脚上“行凶”,却像是在他心上撒欢儿。
忍不住把头又低了低,在她乌黑的发顶上轻轻一吻。
察觉不对的姝眉要跳开,却被他长臂一挡,
不等她发怒,杨毅语气温柔的:“乖!等下!我送你一样东西。”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向她。
姝眉怎么会收?
杨毅语带笑意的说:“现在不拿也行,回头我给你放车上。或者等晚上在给你送去?”
姝眉炸了:“你个登徒子!你还有脸提?这么轻薄和不尊重女孩子还配做大将军?”
杨毅丝毫未恼,轻抚了一下女孩的发髻。
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从来没有一丝不尊重你。我只和一个女孩子这么亲昵,那就是你!”
再次把小盒子放到姝眉手里:“我祖父后天也过来,立刻向你家正式求亲。这个本来想随聘礼一起送给你的,没想到今天有缘能见,才提了前。乖乖收着,乖乖等我上门提亲!”
说完一闪身躲到巨石后。
乖乖你个头!没等姝眉把盒子摔还他,雪碧的唤声已经快到近前。
姝眉只得把小盒子藏到袖子里,转出假山,和雪碧一起离开。
姝眉和杨毅不知道的是,他俩的这一幕完完全全被观景楼里的少年看在眼里。
看不太清二人的表情,只觉两人举止亲密异常。
少年的心如被热油泼浇一般:臭丫头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这么亲昵?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一拳狠狠砸在窗框上,力道之大,手上都砸出了血,
他却仿佛无觉般,依旧恨恨的盯着窗外人。
对此一无所知的姝眉正烦恼这着个烫手的小盒子,
留也不是,丢也……
莫名的她也不想丢。
纠结到回家,在自己的屋子,她遣开丫头们,犹豫再三打开了盒子,
里面静静躺着一枝精美的黄玉菊花簪。
姝眉忽的想起那个登徒子曾经说过的:看来只有梅花簪不够,我还得让人给你打一枝菊花簪啊!
以及在她耳边低语:“乖乖长大,等我的花簪!”
还有今天他说的那几句话,还有……
想着想着,姝眉的老心脏居然砰砰跳乱码了。
另一头,三爷夫妇正听老儿子周霁绘声绘色的讲今天游园的事呢。
为什么不是姝眉讲?
因为她被袖子里的小盒子烫得心不在焉,怕被爹娘看出端倪,以有些累了为借口,先溜了。
霁哥儿当然最得意的是姐姐今天的技压群芳,
听得津津有味的三爷跟着儿子一起得意,
王氏也是替女儿骄傲,但又隐隐觉得女孩子还是不要太高调,才艺名声在外不见得是好事。
霁哥儿哪知他娘亲的心思,刚眉飞色舞的赞完姐姐,又开始义愤填膺的谴责陈小莲。
听他讲了过程,三爷夫妻都微微皱眉。
不为别的,正为陈小莲是姝眉将要议亲对象杨毅的亲表妹。
陈家作为杨毅的外祖家虽然决定不了他的亲事,但可以间接反映或影响杨毅母亲的态度。
一直以来陈峰表现的都是很支持这桩亲事,否则也不会不断的和三爷套近乎。
也因此三爷夫妻以为整个陈家都是支持的。
陈小莲的态度无足轻重,关键是她的态度让王氏想起曾经见过杨毅的母亲和祖母,她们似乎确实没表现出对姝眉的格外中意。
细心的三爷也觉得一直是杨毅祖父和舅舅热络,而女眷那边似乎没听媳妇说过有什么表示。
夫妻对视一眼,看来这门亲事还是急不得。
正咂吧回味他的小姑娘有多美味的杨毅不知道,他的好事又要多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