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后,刘红脸色惨白,身子都有点哆嗦。萧姝面上不显,实则之前爬窗户的勇气已经消失殆尽,有些脱力的闭目靠在车壁。
跟在车内的丫头只剩朱砂和染墨,连白芷她们都没让上来。
两个丫头警惕戒备自然全神贯注,萧姝又似闭目养神,车内死寂的只听到车外马蹄的哒哒声。再细听似乎还有刘红上牙磕下牙的哒哒。
萧姝慢慢睁开眼,刚对上刘红的视线,她就两腿一软从座上滑下来,跪在萧姝脚下。
萧姝叹了口气,手眼却都有动作,和染墨两个一起扶她。
刘红却挣着不起,颤着嘴唇不住哀求:“王妃救我!”
劝起无果的萧姝放开手,淡淡的:“不知表姐因何而需救?我又如何能救的?且我要是救不得,难不成表姐就跪这里不起来了?我为何要和表姐同车,不信表姐不明白。”
刘红闻言傻愣愣看着她,眼泪刷的落下来。见萧姝面现一丝不耐时,才抽抽嗒嗒说了事情原委。
原来不久前刘红意外结识了孟莲儿,感觉还挺投契。昨天孟莲儿殷勤相约,恳求她帮忙一事。
孟莲儿说她和宝珠县主因误会和睿王妃生了点嫌隙,想给王妃赔罪。可王妃身份矜贵轻易不得见,得知刘红和王妃姐妹情深,便想借她金面约王妃到竹茗轩,到时假装偶遇,趁机当面和解。
见刘红犹豫,孟莲儿及时提到刘红夫君王庭芝来年参加春闱的事,暗示县主娘家乃皇室贵胄,帮衬一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一句话戳中刘红要害,她知道丈夫心高气傲,前次因落第大病一场,这次要是万一……要是自己能助他一臂之力,他会不会对自己……
刘红脸红心动了。
孟莲儿还提醒她,暂时别和任何人说,等办成了再给人个惊喜。于是就有了这次茶楼之约。
这些话要是别人说的,萧姝不见得全信,换成刘红不由得她不信。人家的双商还就这么“高”。
萧姝内里抓狂:大姐!你既然以夫为天,何不再彻底些?天生软耳朵根子,却偏在不该长主意的时候长了主意。
无奈的萧姝问:“表姐可知今天茶楼发生了什么事?”
刘红讷讷道:“听,听说县主和孟姑娘又得罪了王妃,还有,还有夫君他被人诬陷……”说到这儿眼泪又哗哗的。
她又开始往下出溜,又要跪下,不断哭求萧姝救救她,否则她肯定会被夫君休了的。
萧姝淡淡的:“你待如何?”。
刘红支吾着:“求王妃别把今天是我邀你来的事告诉夫君。”
萧姝被气乐了:话说您哪只眼睛看出我要告密,再说就算我不说,王庭芝是个傻的?还有,在这件事里我才是那个可能下场最惨的受害者,难道不是拜您老人家所赐?
刚听明白了萧姝的前部分意思,刘红就越发觉着没活路了。
看她那副天塌了的劲儿,萧姝万分感慨:最可怕的往往不是对手,而是那些善良却不能明辨是非,还爱自作聪明的人。他们才是最坑的,因为他们坑的往往是最亲最近的人。
萧姝耐着性子提醒刘红,回去一五一十对王庭芝说实话,方能求得谅解,否则神仙也救不了她。
看她嘴唇翕动还要说什么,萧姝脸色一正:“有些话还请表姐记住:以后事关别人的事,轻易别自作主张,否则一不小心,不仅被人当枪使,还可能被人卖了还不自知!害人害己祸患大矣!”
刘红后知后觉,今天最大的受害者恐怕不是自己夫君,而是眼前这个王妃表妹。想到可能的后果,刘红一下晕了过去。
萧姝让人暗暗点拨了下王庭芝,让他把醒过来的刘红带回家。到了外祖家,萧姝轻描淡写的瞒过今天的事,刚要提出回府,外面丫头来报:睿王爷来接王妃了!
还真是巧,外出公干的李佑熙也赶在今天回来了。
夫妻回到府中,萧姝还没想好怎么和李佑熙说,就有下人来报:王庭芝王公子有急事求见王爷。
李佑熙和萧姝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会客。
萧姝对王庭芝的来意也能猜个十之八九,对他这么快就来并没觉得奇怪。倒是对李佑熙的痛快有点意外。
李佑熙一走,萧姝打发白芷和扫红扶之前中了mi药的紫苏下去休息。朱砂和染墨看人一走,齐齐跪地:“属下们护主不力,险些酿成大祸,害王妃受惊,请王妃责罚!”
今天这事最关键的部分白芷她们几乎不知情。知道最多的是染墨,次之的是朱砂。
染墨知道的那部分只有萧姝她俩知情,是最尴尬最惊险的那部分,幸亏染墨后来偷偷告诉萧姝,她把那个男人弄瞎哑了,否则还是可能留大后患的那部分。至于只有萧姝知道的那部分,她是要终生埋在心里,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本来受这么大惊吓,萧姝第一个想到去求安慰的该是李佑熙。可今天这事最隐秘的那部分让她对着李佑熙略略心虚,她得先静静心。
现在看朱砂两个请罪,她忽然想起今天的知情人都是李佑熙给她的人,让她们先汇报去好了。
于是她对二人说:“今天明显是有人设的圈套,再说我也没事儿,你们都拼死保护了我,哪有什么罪?都是有功才是。快起来吧!”
两人均没有动,尤其朱砂特别坚持要领罚。
萧姝懒懒的挥挥手:“我已经说过免了!我有些累,要休息会儿,待会王爷回来,你两先去和王爷把今天的事说说吧!别人就不必告诉了,尤其是留在京城的林姑姑和三七,她们一个病着一个正有身孕,莫让她们操心。”
两人越发迟疑,在上前伺候萧姝躺下后,还在屋里踟躇着。听王妃呼吸很快平缓,朱砂才一咬牙出去了,染墨没办法也跟了出去。
出去后,见白芷几个都候在外屋,染墨便拉朱砂到了个无人处。她悄声说:“朱砂姐姐!我有个想不明白的事,觉得今天王妃有点……怎么说呢,今天遇到这么大的危险,主子吃了这么大苦头,不该赶紧亲口告诉王爷么?怎么让咱们先说呢?”
朱砂脑子里也有件事一直没想清楚,不过和染墨的却不是同一件事。这时被染墨一提醒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王妃和王爷有多恩爱她是很清楚的,按说王妃经此险情,肯定第一个就想到告诉王爷。可却奇怪的没有,再有王爷他……
朱砂一直难看的脸色更加苍白,头又开始有些晕:莫非自己昏倒后,王妃看到了……刚才这么做,是对自己失望不信任了?还是对王爷心灰意冷了?
染墨看她的脸色突变,赶紧关切的询问。朱砂强定了定神,问染墨:“假如,你知道了王爷和王妃有互相隐瞒的事,你当怎么做?”
染墨没怎么犹豫的说:“王妃想瞒王爷的,我肯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王爷想瞒王妃的,我会告诉王妃。”她在心里补充:今天的事有一部分我就不想说,除非王妃自己说。
朱砂略吃惊的看着她:“为什么?咱们可都是王爷给王妃的,不应该都说或都瞒着么?”
染墨:“王爷把咱们调到王妃身边时曾说,以后王妃就是咱们主子,没有第二人,所以在我心里王妃第一。”
朱砂怔愣了好久。染墨不禁又问她,自己之前那个不解她怎么看。
朱砂的神色已经平静了很多,她低声说:“我想是王妃发现我对她有所隐瞒了,所以带累了你。”
染墨大惊:“朱砂姐,你怎么会对王妃有隐瞒?”
朱砂苦笑:“妹妹!我虽比你大却不如你通透,之前怪我没想清楚,险些铸成大错,幸亏王妃没事儿,否则就算我以死谢罪也不足惜。我这就回去找王妃说清楚和请罪。”
回到萧姝的卧室,让染墨守门,朱砂独自到里面,跪在床前,轻呼王妃。
萧姝一直没有睡,她也睡不着,心里装了太多的事,还有劫后余生的后怕。
听到朱砂的唤声,她起身有些吃惊的看向朱砂。
朱砂恭恭敬敬又磕了个头,请罪道:“请主子恕属下惊扰之罪,之前对主子犯下的隐瞒之错尤为严重,故再次向主子请罪。”
萧姝心里更吃惊了,面上却平静的看着她。
朱砂低下头,定了定神才说:“之前属下和主子说的情况是假的,主子吩咐我过隔壁去看,我居然,居然看到了王爷和,和一个女子在一起,大惊之下我叫了一声。结果差点被人锁喉,我本能的抵抗,却不敢出声。心神恍惚间着了道,感觉不对,挣扎着去通知你们,到了后发现你们已经逃走,后来我就昏了过去。”
萧姝已经被她的一席话惊呆了,李佑熙居然在隔壁,还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同一天,同一个地方住隔壁,夫妻同时被“抓奸”。这tm也太玄幻了吧?
朱砂也不敢抬头看萧姝的表情,她低低的:“属下不知该怎么和主子您说这事,所以选择了隐瞒,还有我自己拎不清,让主子失望了。属下看到了不该看的,更犯了不该犯的错,没有脸面再追随主子,自当自废双目和声音以谢罪。”
说完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瓶,拔下塞子就把里面的东西往嘴里倒。
只听嘭的一声,一个茶杯砸在朱砂的右臂,不提防的朱砂手里的瓶子和茶杯同时落地。
接着一个声音冷冷的:“先留着你那对招子吧!等会就知道你那对眼睛有多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