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本就破败,再经叛军这十几日驻扎,更是损毁不少。
楚若烟虽说早一步进古城,只是外头大战未竟,并没有细瞧,此刻见墙上壁画大片剥落,不禁皱眉,向王然道:“你带几个人去瞧瞧,这古城里还少了什么?”
王然立着不动,摇头道:“方才寻药,小人已瞧过,古城里的东西少是没少什么,只是各处角落却多出许多黄白之物。”
所有的人:“……”
这将军府的下人,说话都如此耿直?
楚若烟皱眉,轻哼道:“我苍辽治兵甚严,那些都是哪里挖来的兵马,当真是差劲的很!”
这古城被项海用来做土匪窝的时候,也不至如此。
楚氏兄弟也不禁暗暗摇头,立刻吩咐亲兵前去清理。
耶律辰也皱眉道:“如此看来,围困上京的叛军,本就是乌合之众,怕是临时征集而来,顾平原所率的十万兵马,才是叛军的精锐!”
刚才在大战中迅速结阵,一见便是训练有素。
楚若宇吃惊道:“我苍辽有人私养这许多兵马,我们竟然不知?”
耶律辰叹道:“只怕不是私养,那本就是我苍辽的兵马!”
“怎么说?”楚若宇问。
耶律辰道:“当初南疆平叛,这顾平原本是葛将军麾下副将,在与朝廷兵马对阵时,突然倒戈,南疆叛乱才得以轻易平息。葛将军与功绩侯府有所勾结,也是自他那里得到线索,这才牵出怀城总兵万雄志的事来。那时还道这顾副将心存忠义,如今想来,是各为其主!”
当初南疆兵变,与西疆一案息息相关,查到最后,以怀城总兵万雄志被杀,二皇子耶律修被废结局,牵动之下,朝堂风云骤起,南疆这里,早已江山暗换。
楚若宇听完讲述,沉思片刻,点头道:“嗯,想来这顾平原与葛将军本就殊途,趁着兵变,借朝廷之手将他除去,却借机接掌了他手中的兵马。今日所率的这路大军,十有八九,怕就是我苍辽南疆的将士!”
楚若烟挑眉道:“是与不是,押几名俘虏来一问就知!”xdw8
还是楚大小姐的法子简单!
众人都不禁笑起。
楚若宇摸摸她的发顶,含笑道:“审自然要审,却总要回朝之后!”
撇开此话不提,话题却又绕回今日的大战。
耶律辰含笑道:“早知元迅皇叔黄雀在后,我倒不必花那许多心机!”
“什么?”耶律元迅反问,话出口瞬间恍然,转向楚若宇道,“原来楚大公子此时赶回,竟是殿下巧计安排!”
耶律辰笑而不语,楚若宇点头道:“若依原来的速度,总还有两日才到,只是七日前得到王爷传讯,便加速赶回。”
原来不是看到楚大小姐的狼烟啊?
不止是楚若烟,就连王然、赵吉几人也不禁错愕。
见宝贝妹妹一脸悻悻,楚若宇微微一笑,又接着道:“虽说王爷的军令言明围敌古城之外,只是末将久未回京,竟不知古城方位,本已命人先行赶往三里湾寻地保询问,哪知探问的人还不曾回来,便瞧见狼烟,才知道大军已然交战,便折路赶来,倒是恰巧赶上,说来,还是全赖烟儿之功。”话说完,向古城四望,感叹道,“竟从不知道,离上京百里,竟有这样一座古城!”
所有的人:“……”
好吧,楚大公子宠妹妹,他说是就是吧!
这还差不多!
楚若烟眉眼笑开,扬眉道:“大哥,烟儿便是这古城的城主,改日得闲,带大哥好生瞧瞧!”
“好!”楚若宇应,又不禁皱眉道,“烟儿,你一个女儿家,日后两军交战,你还是能避则避罢!”
今日他还不曾赶到,便听到丫头的哨声,竟然就在战阵中,当真是惊的三魂没了七魄,自己为一军主将又不能轻离,只能命许兴疾速赶来。
实不知,这丫头好端端的不在上京城中呆着,又跑到古城里做什么?
怎么都当是她胡闹,自己跑来这两军厮杀的战场?
楚大小姐噘嘴,辩道:“大哥,这一次,可不是烟儿自个儿来凑热闹,不信你问三哥、四哥!”
楚若宇并不向两个弟弟询问,而是轻哼道:“三哥、四哥,还不是处处顺着你?”
楚若帆、楚若麟:“……”
有吗?
楚若烟跟着瞪眼,又指耶律辰道:“你不信三哥、四哥,总信得过九哥!”
只怕九哥更宠着你!
只是这话,楚若宇在心头打几个转,却不能出口,只是向耶律辰望去。
耶律辰含笑点头道:“今日若烟当真是被迫来此!”说话间,转头去瞧楚若烟,想到林中那头巨狼,不禁暗暗心惊。
今日她若有一丝闪失,到此刻,他和楚家兄弟必然是侦骑四出,寻找她的下落,又岂能好端端的在这里叙话?而纵然找到那林中,看到的怕也是断肢残骨,能不能认出她来,还在两说。
提到楚大小姐被劫,楚若麟瞬间冷下眉眼,向耶律辰道:“此次多蒙王爷,才能救回若烟,只是不知那劫去若烟的恶贼在何处?”
楚若烟听他问到黑衣人,不等耶律辰答,连忙道:“四哥,今日的事,还有许多蹊跷,等明日回去再细说罢!”
耶律辰也点头道:“今日那人虽将若烟劫去,却不曾伤及若烟!”看林中的情形,分明是那人舍命救楚若烟逃走。
楚若麟见二人同声为那人分辩,虽心中疑惑,却也不再追问。
楚若烟听几人将话岔开,微松一口气,心思却落在旁处,向楚若宇问道:“大哥,你这一路赶来,羁押的人犯呢?莫不是丢了?”
当你大哥是什么?
楚若宇见她浑不以自己的责备为意,无奈叹口气,摇头道:“另有兵马押送,随后便会到京!”
“那位骆将军可还好?”楚若烟问。
那一战中,骆子冲被耶律辰一剑重伤,随后虽然医治,可是这大漠行军,一路长途跋涉,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楚若宇听她突然关心骆子冲,微觉诧异,却也点头道:“伤已痊愈!”
那就好!
楚若烟点头,微微皱眉,低头凝思。
西北一战,骆子冲身为叛军主帅,是为首犯,这一押回去,不管他幕后的主使是谁,他必然要落一个明正典刑,身首异处的结局。
可是,自己答应过黑衣人,设法救他一命!
而此刻,除去劫天牢,她竟然不知道要如何能够做到?
楚大小姐凝思救骆子冲之法,一时不再说话。耶律辰已转向耶律元迅,接上前话道:“元迅皇叔布的好一张大网,竟将所有的人蒙在鼓里!”
是啊,从殷洛被劫直到今日,叛军的阴谋当真是一环扣着一环,将朝廷的几十万大军玩弄于股掌之上。却不料,耶律元迅出兵,在漠上守株待兔,直到今日顾平原一路叛军露面,他才挥兵杀出,当真如天兵降临一般。
耶律元迅含笑摇头道:“殿下过奖!若非皇上明见万里,今日元迅又岂能立此微功?”
皇帝?
众人齐惊。
转念间,耶律辰已恍然道:“原来,父皇早已知道叛军的阴谋!”一时虽心中惊服,语气中却终究带出些苦涩。
这一战,不止是楚氏父子,就连自己也是九死一生,几乎陷于绝地。而皇帝分明早已看破,却不透露只言片语,最后决胜之局,也是交在元迅手中。
他自幼离京,又是挟仇而回,他……对他终究不能完全信任罢?
似乎瞧破他的心思,耶律元迅摇头道:“皇上虽说英明,却也不是能掐会算。最初的战报,皇上也信以为真,直到殿下出兵,消息传回,说是楚大将军父子死于殿下之手,皇上才起疑,召我进宫,定下此计!”
“为何?”耶律辰问。
他耶律辰在外漂泊十二年,若说朝中有皇子私自养兵,于他最是入情入理。那些战报,本就是因此将谋反的罪名扣在他的身上,为何皇帝却在此处起疑?
“是啊,为何?”二人的话,引起楚大小姐注意,也跟着追问。
当初消息传回,说楚若麟藏身叛军之中的消息泄露,至使他和殷洛死在乱军之中。当初她猜到楚若麟的行踪,只有耶律辰、明彦恩几人知道,江选将消息传回,连她都几乎相信,皇帝又如何瞧出是假?
耶律元迅被他二人问住,思索片刻,摇头道:“或是因江选之死,或者,尚有我们不曾瞧出的蛛丝马迹,皇上并未明言!”一句话带过,转向楚若烟道,“方才,说若烟是被人劫来大漠?怎么恰巧在这古城近处?”
耶律辰见他顾左右而言他,也不再追问,摇头道:“此事当非偶然,必也是叛军阴谋的一环!”
天下哪有这般巧法?
楚若麟点头道:“我们三路兵马围困,这十几日来,叛军几次遣人突围,均被我们封死,直到今日,突然传来若烟被劫的消息,跟着叛军便大举反击,这其间岂能没有联系?”
明彦恩道:“自然是调虎离山之计!”
这里三路兵马的主将,耶律辰和楚氏兄弟自不必说,就是明彦恩、卿鸿飞二人,听到楚大小姐遇险,又岂有不救之理?一军主将离营,叛军自然有可趁之机。
楚若帆点头道:“若非我们得到消息时,叛军兵马已有异动,也必会离营前去寻找。”
耶律辰苦笑道:“本王惭愧!”
他身为一军主帅,轻易离营,才会令叛军有可趁之机!
只是当王然一人一骑赶来报讯时,他惊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哪知道他一离营,叛军便大举反击,局面险些难以收拾。
从两年前回京,钰王的一举一动都是谋定而后动,又几时会如此失策?可见楚大小姐的安危,早已是他心之所系,纵然知道上当,也必会去这一遭。
楚氏三兄弟挑挑唇角,丝毫不觉有何不妥,耶律元迅拍拍他的肩,含笑道:“殿下不必在意,今日纵无若烟,叛军也必会反击,他们使尽心机将殿下调走,足以说明是对殿下忌惮!”
顾平原的大军恰在今日赶到,也断断不是巧合。
说的也是!
众人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