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亭连连摇头,大声道:“不!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
只是惊乱之下,又哪里分辩得清楚?
皇帝眸色微深,向他定定注视,问道:“常王,你既说不曾行刺孝康王,那就说说,你命人前往泺源,去做什么?”
“七皇兄不止命人前往泺源,自个儿还亲自离京!”不等耶律亭回答,钰王又悠然加上一句。
所有的人都知道,定国公府是皇后元氏的母族,元氏一族也就是七皇子耶律亭背后最有力的支撑,元睿的人,也就是耶律亭的人。
如今,他命人偷入兵部大牢不说,自己还曾私自离京,要说什么都不曾做,又有谁信?
一时间,朝上又是窃议纷纷。
这话连明辉也不曾听说,吃惊道:“还有此事?”
耶律亭脸色早已变的灰白,咬牙道:“九弟,你……你命人私下跟踪,是何居心?”
耶律辰摇头道:“七皇兄是当朝皇子,受人瞩目,只要查问各处城门、驿站,自然知道,又何必跟踪?”
耶律亭点头道:“既然如此,九弟当知道,我离京,是在明王爷遇刺之后!”
“不错!”耶律辰点头,向他定定凝视,慢慢道,“说的确切一些,是在明郡主启程前往泺源府第二日!”
耶律亭触上他的眸光,但见他平素温和的眸子,此刻竟带着迫人的威力,心头打一个突,脑子却顿时一醒,向他回视片刻,咬一咬牙,点头道:“是!确有此事!”
瞧耶律辰的神情,今日断不容他含混过去,如今,也只能先求自保。
他居然一口承认!
朝上纷议声顿时一停,众人面面相觑。
皇帝眸色一沉,冷声问道:“你私自离京,去做什么?”
皇子离京,必要在内务府备案,而此事皇帝竟不知情。
到此地步,耶律亭已无可隐瞒,只好暗暗咬牙,磕头道:“回父皇,儿臣自幼与明郡主相识,早已对她钟情,本想及早迎娶,哪知道凭空插进一个萧三郎,明郡主对他竟然……竟然动了心思。儿臣不忿,闻说明郡主离京,便想中途将她截住,说个清楚。”
不止七皇子惦记孝康王府的明郡主之事满朝皆知,就是当初范程一案,明彦君刑部大堂为盖玉啸作证,更是被传为一时佳话!
众臣闻言,暗暗点头。
“说个清楚?”耶律辰勾唇浅笑,摇头道,“七皇兄出京,身边还携有二十余名高手,怕不是要与明郡主‘说个清楚’那么简单!”
是啊,只是与心上人说话,为什么要携大匹高手出城?
所有人疑问的目光,又尽数落在耶律亭身上。
这是要逼他将所有的事交待清楚?
耶律亭抬头向他怒视,只是走到如今这步,他自知稍一不慎,就落一个与耶律修一样的下场!只能暗暗咬牙,点头道:“是!我自知明郡主性情刚烈,处事决断,断不是几句话便能令她回头,便……便定下一计,指使手下假扮贼匪,暗袭明郡主一行的营帐,想要……想要将明郡主劫走,我……我再将她救回,令她承情……”
想要谋划一场英雄救美啊?
众人恍然。
孝康王明辉只知明彦君前往泺源的路上曾经遇劫,却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段隐情,冷哼道:“以君儿的性情,纵是当真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会以命相报,却断不会以身相许。七殿下口口声声与她自幼一同长大,竟不明白她的性情,也难怪她对殿下无意!”
耶律辰微微勾唇,却不露一丝笑意,摇头道:“怕七皇兄如此大费周折,不只是为了给明郡主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吧!”
耶律亭听他步步相逼,心中怒极,咬牙道:“若不然,九弟以为呢?”
耶律辰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淡然道:“皇兄当知,明郡主生性聪慧,皇兄所为,纵能骗她一时,又岂能瞒她一世?日后她若得知劫匪是皇兄的人,难道还会对皇兄生存感激?”
不止不会感激,依明彦君的脾性,必然提剑讨个公道。
今日这钰王殿下是寸步不让啊!
此刻殿内君臣都已明白,今日耶律辰是定要逼耶律亭自个儿说出全部的真相,若不然,这刺杀孝康王之罪,就要扣到他的头上!
旁人都已明白,耶律亭又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心中念头百转,终于将心一横,咬牙道:“是!依明郡主的性情,若知是我所为,自然……自然会为自己讨个公道!可是……可是她若……她若与我有了肌肤之亲,纵知实情,又能如何?”
最后一句话出口,明辉顿时怒起,冷笑道:“七殿下当真是好计谋,老臣佩服!”
明彦君再豁达,终究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若清白当真送到耶律亭手中,只怕也只得委身下嫁。
耶律亭心知这番话说出来,不止再也与明彦君无缘,就是孝康王府也得罪了个彻底,听明辉讥讽,薄唇微抿,默然不语。
皇帝听兄弟二人言语交锋,耶律辰一步一步,将耶律亭逼到此处,不禁皱眉问道:“此事,钰王如何知晓?”
是啊,这件事既然发生在明郡主赶往泺源的路上,钰王人在上京,又如何知道?
所有的目光,又都落在耶律辰身上。
耶律辰躬身回道:“回父皇,当初明王爷遇刺的消息传来,儿臣和若烟正在孝康王府。明郡主得信儿后要即刻赶往泺源,侍奉明王爷榻旁,若烟担忧她的安危,儿臣便命身边长随率人护送!”
也就是说,耶律亭算计明彦君,半路夜袭,对上的,其实是钰王耶律辰的人!
众人恍然。
耶律元迅等人却不禁向他斜睨。
钰王殿下对楚大小姐言听计从,生怕旁人不知道吗?
明辉俯首道:“本王多谢钰王殿下对小女援手!”
耶律辰含笑道:“王爷是为我苍辽奔波,些许微劳,份所应当,王爷不必客气!”
四皇子耶律邯见耶律亭虽被耶律辰逼的无招架之力,却将行刺孝康王之罪推的干干净净,心有不甘,冷哼一声道:“七弟能做出这等事来,又焉知暗杀明王爷的不是你!”
这是要借机痛打落水狗?
耶律辰向他一望,却并不插口。
耶律亭怒道:“我意欲迎娶明郡主,又岂会向明王爷下手?”
耶律邯冷笑道:“若不是你下令刺杀明王爷,为何你的人会去袭营?又为何两次偷入兵部?明世子既已将人拿到,怕你无从抵赖!”
对啊,若不是因为明彦恩拿到了人,他岂会派人潜入兵部大牢,被耶律辰所擒?
一连两问,将耶律亭问的张口结舌,愕然片刻,才摇头道:“我……我并不曾命人偷袭明王爷营帐,只是……只是前次袭营不成,生怕明郡主得知是我所为,闻说明世子拿到什么人,才……才命人潜入兵部……”
这就是做贼心虚!
耶律辰等人暗暗摇头。
耶律邯却冷哼道:“七弟这话,听着牵强!”
耶律亭被耶律辰逼的招出一切,本就心中烦闷,此刻听到耶律邯也落井下石,不禁怒起,冷哼道:“四哥为了撇清自己,定要将刺杀明王爷之罪加在臣弟身上,臣弟无话可说!”
“你……”耶律邯听他反咬一口,也顿时怒起,向他狠视一眼,向上禀道,“父皇,常王假扮贼匪袭营,意图淫污臣女,已供认不讳,儿臣以为,当与燕王同罪!”
燕王耶律真,当初意图迷奸楚若烟,被楚若烟满营追杀,最后以罢权禁足、生母季氏打入冷宫才平息此事。wavv
此时耶律邯竟然以他为例。
耶律亭大惊失色,怒声道:“耶律邯,你虽有错,可是岂能与燕王相提并论?”
耶律邯冷笑道:“为兄不过依理进言,七弟何必如此大的脾气?”
耶律亭咬牙道:“你不过是伺机报复罢了!”
皇帝听二人争执,冷哼道:“常王,你还不知错?”
耶律亭一惊,连忙磕头道:“父皇,儿臣行事虽然不妥,可是……可是却并不曾做什么,还请父皇饶儿臣这一次!”
若当真被罢权禁足,等他出来,莫说皇位,就是这苍辽朝堂,怕也没有了他立足之地。
耶律邯凉凉的道:“还不曾做什么?若等你做成什么,明郡主就被你毁了!”
明辉听到女儿的名节被兄弟二人拿来争执,早已不悦,此刻皱眉道:“豫王殿下,事情既不曾发生,还请豫王殿下口下留德!”
女儿家的清白,岂能是随意说的?
耶律邯本是要将耶律亭之罪证死,并不曾多想,此刻闻言,悚然一惊,连忙赔礼道:“是本王失言,请明王爷见谅!”
孝康王府,纵然不能为自己所用,只凭明辉与皇帝的那层关系,他也不想树这个强敌!
皇帝见几人闭嘴,略略凝思,一双锐利的眸子凝到耶律辰身上,问道:“钰王以为呢?”
耶律辰于他逼人的目光浑似不见,躬身道:“回父皇,七皇兄行事虽有不妥,可是并未伤及明郡主清誉,儿臣以为,不能与燕王相提并论!”
殿上所有的人,包括耶律亭自己,都没有料到,他不但没有一口将他咬死,还言语为他开脱,一时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