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贝鲁斯发现自己昨晚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数据器在手边发出微弱的淡红色光,他感到一阵清风拂过,似乎数据器在等待他醒来,并给予一个惊喜。
的确是一个惊喜。贝鲁斯怔怔的望着最后一行出现的图形。
“好姑娘。”他自言自语,眼中光芒闪烁。
他飞快的对数据器进行重新加密。这是他每天的习惯,做完这个动作会让贝鲁斯感到一天都处在安全中。
“弗利,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今晚,今晚你来我家吧。”
贝鲁斯拨通同学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没有睡好吗?弗利,有没有在听。”
“在,见鬼,贝鲁斯,我想我遇到问题了,但该死的我根本看不清楚问题的样子。”
“问题喜欢戴着面具,躲在墙后。”
“没错,甚至它们还会和你玩间谍游戏。”
“间谍游戏,哈哈,你是怀疑莎梅尔有情人了吗?”
“你怎么知道?”
“结婚的人都有些神经质。”
贝鲁斯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弗利没觉得有什么嘲讽的意思,倒是有些许悲哀。
“结婚的人都有些病。”弗利重复道,“结婚后才有的。”他又连忙补充。
“所以单身很好不是吗?艾菲娅就比较聪明,怕你找她结婚,早早溜走了。”
“你真是喜欢揭别人伤疤啊。”
“我说的是实话。”
“那接下来的消息恐怕你听了不会那么愉快了。”
“什么消息,你见到鬼了?”
“你才见到鬼了,艾菲娅又没死,而且活的好好的,她现在是约翰的老师。”
“什么…你确定那个人是艾菲娅?”
“这是什么话?她难道会有双胞胎,就她那种既不漂亮又神经质的女人,要是有两个可真是多了一个男人遭殃。”
“好了,你别装了,早看出来你忘不了她,怎么说来着,也许她要是找你,你早就一口答应立刻赶过去了。”
两人聊的越发愉快起来,贝鲁斯说的没错,弗利倚靠在餐桌上,没有结束聊天的意思。
贝鲁斯好像也没有。
“说实话,前阵子在最后书店见到她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甚至这种不敢相信的感觉有点像,你知道,说起来也许不好听。”
“有点像见鬼。”
“是的,可我是不喜欢那些恐怖小说的,但我想到了《宠物公墓》里的那只猫,这可真是斯蒂芬·金最恐怖的小说。”
“那是因为人们害怕家人死去。”
“不,我想人们更害怕他们没有死去。”
“说的你不怕死一样。我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冷。”
贝鲁斯发出“嘶嘶”的颤抖声,随后又大笑起来,这次的笑充满嘲讽。
“我跟你说真的,一个就应该死掉了的人,却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你根本没有办法去判断,他是不是他,那个人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因为你不知道他的目的。”
“没错,我们都是根据目的采取行动的,如果不知道目的情况下,人如何面对另一个人?”
“预测目的。”
“所以,你会怎么预测,对一个你觉得他不应该存在的人,你会怎么预测。”
“人会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
“一个复活的猫,浑身上下充满泥土的腥臭味,一个复活的人…”
?“好了,你快出去晒晒太阳吧,要不然神经病的可是你。”
“嗯,我是说,我真的觉得艾菲娅曾经不存在过,在我心里我认为她不再存在了,可是她那天在书店出现了,又突然消失,我认为那是一个不好的预兆,充满不善。”
“你太紧张了,但我不得不说,你说的情况很可能是真的,那片宠物公墓可能真的存在。”
“什么…”
“但,当然不是小说里那样的,你知道恐怖小说和科幻总是不同的。”
“艾菲娅说过一句彻头彻尾没逻辑的话。”
“什么话?”
“恐怖小说是以假乱真,科幻小说是以真乱真。”
“她还真没什么逻辑。”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这是让人愉悦的聊天,在走出家门之后,弗利又回味了这次对话。
后来,他确信这是他平静的人生中最后一次与另一个人在电话里聊的那么轻松。那是一段再也回不去也不容置疑的快乐时光。
弗利到公司取了车,处理完一些邮件,下午三点喝了半杯咖啡,随后一路向东驾驶着福特汽车前往贝鲁斯家。
一路上他做了一些决定,这些决定让马路变得宽敞舒适,无人驾驶车一辆辆从身边飞驰而过,警方严令静止无人驾驶车内不坐乘客,空车行驶占用车道对缓解交通拥堵毫无意义。
但是即使被监控拍摄到,也无非是一些罚单,并且可以延时支付。
那些车仿佛将幽灵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车厢里什么都没有,但当它们从弗利身边驰骋而过时,弗利却觉得那里面什么都可能正在发生。
路径的开始和结束都是故事的一部分,它们真实的在发生着,也许是一场毒品交易,一场灵魂买卖,鬼知道是什么。
虽然自己制造这些越来越像人的机械,但弗利从骨子里不喜欢它们,尽管他对阿西莫夫的机器人系列小说谙熟于心,但越是熟悉越是不能让他相信未来会是如此和平的,万一这是人类的一厢情愿呢?
可如果真的是人类的一厢情愿,那也许是人类还能走到未来的最好的选择,谁不是一厢情愿的,人类就是一厢情愿进化至今的。
这种问题只能讨论,没有结果。至少阿西莫夫给了一些可以选择相信的未来,机器人与人类共存的和平世界。
谁知道呢,当科幻小说再也不是小时候躲在厨房角落里看着母亲烧饭的背影时,幻想未来的私人影院;当科幻小说过于匆忙的与现实合二为一,谁又能预测未来呢。
以真乱真。他想起艾菲娅毫无逻辑的理论,女人总是这样,以为自己深奥,说些难懂的句子,好像读过几本哲学书就是一个哲学家。
此刻隔着玻璃看幽灵车从窗外经过时,弗利又一次想起这句话,这是今天他第二次想到这句话。
之前只是一种随意的调侃,而现在这句话让他觉得似乎那些幽灵正从他周围经过,在他四周有无数没有瞳孔的眼睛在看着他,不仅仅是他,它们在观察着自己以外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