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没有停歇的打算，鹅毛大雪沾了他们满身，道路是湿的，雪积在干枯的草地，车来车往的行车道积不起雪。
叶城骑得快，有车子追赶他们，湿滑的道路不安全，于微时生怕出事，被冷风灌透都没察觉。
皮夹克上摞了一层雪，头发也白了，叶城只着休闲衫，之前是湿半截，这会儿全湿掉。
速度与激情真实上演。于微时扭头看身后，原本是三辆车，现在是一辆。叶城甩掉两辆了。
叶城机车骑得好，又熟悉A城地形，大街小巷窜的飞起，应该有蛮久的驾车历史。
他往城中去，又绕了一圈，成功甩掉最后一辆黑车，二人都松口气，这会儿觉得冷，于微时搓了搓冻出鸡皮疙瘩的胳膊，“找家暖和的店，吃晚饭吧。”
叶城驾着车，往另条路上去，是小吃街，把机车随意的一停，摘下头盔，潇洒的甩甩头。
于微时有种看到十七八岁少年的错觉，高中男生很喜欢玩机车的，但玩不起哈雷，玩低级机车。
她也摘下头盔，学不良少女，潇洒的甩头发。的确不良，逃跑还飙车。
叶城盯着她，笑，“你做不来这动作。像烟头掉进衣领，抖烟头呢。”
于微时把头盔重重搁车上，随地吐口痰，“现在呢？”
叶城笑得更张扬，“走。请我吃烧烤。”
小吃街靠近步行街，雪下个没完，不少人聚在这里躲雪，道路两边的店坐满了人。
排了半小时的队才坐进店中一张方桌子前，于微时已经冻透，下巴的裂口呈青紫色。
叶城拿着菜单让于微时点串，自己没了踪影。于微时睇着店里墙上的雪山画，山上嵌着白顶红墙的房子，似乎是HAOSEN酒店外，那座不知姓名的瑞士山。
想起陆勘深和她在酒店的落地窗边，共同睇望山景。陆勘深攥着她的手，在窗户上一点点勾画红房子的形状，引她憧憬，“白雪皑皑，山脉如盘踞的银龙，矮房子的房顶变成白色，快日落时，和落日的余晖结合，这儿美如仙境。”
的确美如仙境。于微时问服务生，“哪位作家的画？”
服务生一脸莫名其妙。来吃串的，问画干嘛？
“应该是老板从夜市地摊上买回来的吧。”
虽然不是行内人，光看画的质地和色彩，就知道作画者有着深厚美术功底。
于微时收回目光，羊肉猪肉各来二十串。服务生走后，她看向店外。
行人踏雪而归，万物披上剔透的白，比画中雪景有过之不及。苦笑起来，她在瑞士苦盼下雪的时候，原来A城早就雪花漫天了。
叶城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三个袋子。他把袋子放桌上，推向于微时，“找卫生间换上吧。”
于微时挨个打开袋子查看，长裤长衣，还有暖和的羽绒服。敢情他出去半小时，是给她买衣服去了？
“选在这儿吃饭，是方便给我买衣服？”旁边就是步行街，要不了十步路。
“不是。”叶城嘴上说着，眼睛扫着于微时因为坐下而露出的半截腿，“这里路窄，轿车开不进来，相对保险。”
于微时拎起加绒的卫衣，放身上比量，竟出奇吻合，“怎么知道我穿衣尺寸的？”
叶城看向她身上化了雪，有些湿润的夹克外套，“很好判断，这件夹克是xl的号，你比它瘦两圈，所以穿M号。”
于微时有些佩服叶城的眼力，两圈，如何做到如此精准的判断？
上衣可以靠夹克判断，那么裤子呢？腰围也很合适。
“好吧，是小橙告诉我的。”于微时三番四次怀疑的目光，让他不打自招了。
服务生端着银盘上餐，隔开他们二人。店里开了空调，暖风呼呼地从出风口涌出。
四肢百骸的寒冷被这暖风吹散一点儿，又冒出寒意，“你们……可以对话？”次人格若不出现，不是一直在沉睡状态中吗？
叶城说，“遇到特殊情况，我会试着唤醒她，有时她会回应我，有时不回应，像刚才，她就回应我了，用她的眼光帮你选了这些衣服和尺码。”
也就是说，叶小橙不出现的时间，她并不完全是沉睡的，叶城遇到的事，说过的话，叶小橙会有感知。
这样一来，叶城在于微时心里的危险性大大提升，可能有第三个人随时随地监听他们。叶小橙的性格脾气，于微时见识过。
她属于自私自利，只为悦己的人，等同于说，在叶城不唤醒她的情况下，她很可能因为某句话，某件事自己出现。
叶小橙对她，是敌是善？于微时还没有弄清楚，她向叶小橙表明过，她们是同类。但叶小橙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异类或是敌人。
烧烤店的卫生间在二楼，于微时拎着衣服穿过人声鼎沸，浓烟滚滚的大堂。脱下长裙，装进袋中，卫生间的门上有面镜子。
镜子中，穿白色卫衣的女孩似乎刚满二十周岁，于微时扯下皮筋，长发顷刻披散，盖住下巴的伤痕，聂晨说最爱看她长发披散，性感妩媚。和往日的清纯截然不同。
男人尽管再喜欢清纯美丽的姑娘，也逃不过性感这一劫。可爱在性感面前，分文不值。
提起袋子准备走，发尾扫过眼前，一恍惚看到聂晨拉着她的手进商场，出来时，聂晨手上提着大包小包，而他们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情侣衫。
于微时摇头，试着把往日的甜蜜晃出脑海，不要想到他，这早已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回去的。
再回方桌，桌上多了海鲜，叶城脑袋低垂，正剥生蚝，这个角度清晰可见他乌青的颧骨。
“不要紧吧？”于微时问，他嘴角也破了，“抱歉，害你为我受伤。”
叶城大方的喝了口啤酒，直接忽视那声抱歉，“你呢？要不要紧？”
于微时‘扑哧’一声笑，“憋到现在才问，你是在等我自己开口？”
“自己不愿意开口，别人再怎么问也没用。”叶城太了解了，他们就是同一类人，拒绝被窥探，拒绝毫无保留，不能没有隐私。
他不问，于微时反而觉得向他吐露也无所谓，他们都身披裂缝，“我养母的杰作。”她抚摸下巴的裂口，挺触目惊心的，“她把我推翻在桌上，我的下巴撞到桌面，缝了十针。”
叶城撸串的动作顿顿，“她讨伐你了？”
“换我是她，也要讨伐的。”
“你大可以自私一点，你不应该受到讨伐。”
“应该的。这次之后，恩断义绝。”
坚决如铁的四个字，从于微时嘴里蹦出来，叶城怔了片刻，给于微时倒杯啤酒。
“你下巴的伤，看起来断线了。”
“逃跑的代价。”她耸耸肩膀，微笑，“我们算伤残二人组？”
“听起来很酷。”叶城向她举杯，也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