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在花轿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徐嘉道:“梦里面有很多人,包括你们宋府的每一个。”
温婉眯了眯眼,并未阻止她往下说。
“在那个梦里,唐远为了让江清雨过门更顺利而娶我,骗婚后把我冷落在后院,转头去私会江清雨,甚至于后来,他们二人联手害了我性命。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那个或许不是梦,而是对我的一种警示,所以后来我毫不犹豫地和离了,可是除了我的悲惨下场,梦里面还有关于你们家的部分。”
隔着金丝藤红漆竹帘,徐嘉的声音说不出的平静。
温婉重新挑帘进去,在她对面坐下,“关于宋家的,又如何?”
“姑且把那个梦称为上辈子吧。”徐嘉道:“上辈子的宋家,发展得没有现在快,我死的时候,宋大人刚刚入了太常寺,也就是现在的一年后,宋姣没有早产,宋老太太也还好好活着。”
“你也觉得很荒诞对吧?”徐嘉忽然笑了笑,“可我却凭着这个梦,救了自己一命,当初我和唐远和离,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觉得我理所应当,也有人觉得我落井下石,可谁都不知道,我只是为了保命。我的秘密说完了,那么郡主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离?难不成,你也跟我一样做了个梦,非和离不可?”
温婉听着,眉尾微扬,“对,我也做了个梦,梦里面,我能成为楚国历史上第一位入朝的女官,我觉得特别有意思,所以和离了,就想留在京城试试。”
徐嘉噎了一噎,“郡主这借口未免找得也太敷衍了些。”
温婉不置可否,“诚如你所说,你当年和离,外面猜疑纷纷,实则你是为了自保,如今我便是你,不管外面说什么,怎么说,我总有自己的苦衷,若不是被逼无奈,谁不想一辈子平安喜乐,你说对吧?”
徐嘉看着她,忽然就理解了,“既如此,那我不会再逼问你。”
见她果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温婉话锋一转,“不过,倘若我说出来你能帮我一二,那便说给你听也无妨。”
徐嘉双眼一亮,“你当真愿意告诉我?”
“因为只有你能帮我。”
徐嘉目光切切,“你说,只要能帮,我定然不遗余力。”
温婉想了想,把宋巍的遭遇和自己能预知的事详细说了出来,最后告诉她,自己打算入朝,就是为了帮宋巍改命。
徐嘉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反应不过来。
她以为自己能重生就已经够玄幻,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比自己更离奇的存在。
预知,竟然真的有能预知的人!
可温婉是女子,怎么能入朝呢?
大楚自建国以来,虽然民风越来越开化,到了先帝时期还建了女子官学,可每年的岁末考魁首,也顶多是能入宫去面圣领赏,然后封个才女名头,就没有女子入朝的先例。
温婉看出徐嘉的犹豫,“不管希望有多渺茫,我总得试试不是么?刚巧你手上的镯子能帮我。”
……
徐嘉和宋芳离开后,温婉回了流芳院,赵寻音还坐在那儿,见她进来,忙问跟那两姑嫂谈得如何。
温婉道:“已经说服了嘉姐儿,有她劝着,世子夫人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看开。”
赵寻音示意她坐。
温婉坐下来,叹了口气,“娘,我想为三郎改命。”
赵寻音满脸震惊,“什么!”
“他太苦了。”温婉道:“从出生时就不顺,二十八岁才入考场,我一直以为,我能帮他避开所有的灾祸,后来才知道,避开的都是小灾,他命中注定的劫难,根本避无可避,婆婆没了的第二日,我去法华寺见过虚云大师,寻了个办法。”
紧跟着,温婉把虚云大师跟她说的话,以及自己今后的打算一五一十告诉了赵寻音。
赵寻音没想到女儿竟然是为了帮宋巍改命才会提出的和离,反应过来后,直皱眉头,“先帝比较信这些,可哪怕是先帝,他都不一定会用你,更何况是新帝,你要想入朝,几乎没可能,更别说是当着百官的面下旨任用了,女子入朝,谈何容易?”
“所以我必须做点什么,让陛下一步步信任我。”温婉沉思着。
她跟赵熙接触的不多,一般都是宫里有宴才能见上一面,关于这位新帝的事,温婉大多都是从宋元宝那儿听来的,不过赵熙登基以后,宋元宝几乎不在家里提起他,也不知是俩人因着身份关系生疏,还是宋元宝为了避嫌,总之,宋元宝不提起,温婉就没办法了解到新帝的脾气秉性。
赵寻音见她如此费神,不由心疼,“你当初也说了,你只能预知到关于你自己和三郎的事儿,如今三郎回了宁州,只剩你一个人,你又不是什么神仙道士,哪能预测朝政大局?私心里,娘不希望你蹚这趟浑水。”
温婉也知道很难,“如果三年的时间能换来我跟他往后几十年的长相厮守,那么不管多难多苦,我都必须咬牙挺下去。”
钦天监测算东西的时候用龟壳,温婉想,自己预测东西的媒介,大概就是徐嘉手里的镯子。
可刚才戴了一次,脑袋到现在还疼,难怪高人们总说天机不可泄露,原来逆天真的是要付出代价的呀!
……
隔天,温婉约了徐嘉在茶楼雅间见面。
话已经挑开,温婉就没再拐弯抹角,直接提出想再借镯子一用。
徐嘉表示担忧,“昨天我见你那般痛苦,可见这镯子对你没多少益处,若是再用,我担心你吃不消。”
“取下来吧。”温婉并未过多的考虑后果。
她手上有一份名单,是宋巍给的。
宋巍说,陛下一直在抓朝堂上北燕的耳目,然而对方藏得太深,到目前为止,几乎没什么进展。
宋巍给她的,是所有在编官员的名单,温婉想试试,能不能预测到那些耳目的方位。
徐嘉将镯子递给她,温婉戴上后,没过多久就抱着脑袋,疼得满头大汗,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温婉睁眼就对上徐嘉满脸的担忧。
她揉揉还在作痛的太阳穴,“我睡了多久?”
“快两个时辰。”镯子已经回归到徐嘉手腕上,“我没敢请大夫,用薄荷熏了半天才把你熏醒的,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温婉睁着眼睛醒了醒神,想到刚才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喃喃道:“矿,铁矿,就在辽东那边的深山老林里。”
“铁矿?”徐嘉十分不解,她为什么会看到这种东西。
“要出事了,我得赶紧走。”温婉急急忙忙坐起来,胡乱整理了一下仪容,“今日的事,谢谢你。”
“你刚才晕倒的时候太吓人了,以后可别再碰这玩意儿。”徐嘉道:“我担心你小命不保。”
温婉原本也没打算指望着徐嘉手上的镯子去助赵熙一统天下,毕竟疼是真疼,用久了,她没准真会一命呜呼,她只是需要一个入朝契机,总得让赵熙相信,她真的能预知,只要任用她,让她有心系天下的机会,她肯定能做得更好。
……
温婉回到长宁侯府,把自己通过镯子看到的东西跟赵寻音说了,“辽东铁矿是朝廷的秘密重地,北疆那边打仗的冷兵器,大多来自于辽东铁矿,可我看到过不了多久,负责铁矿的官员就会改进兵器铸造方法,他们的方法能大量节省矿料,然而上报给朝廷的数量却仍旧不变。”
赵寻音面色难看,“你的意思是,他们会贪墨省下来的那部分铁矿?”
“不仅如此。”温婉道:“北燕最缺的便是铁矿,他们会把那部分矿料卖给北燕。所以娘,您必须想个办法,帮我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陛下。”
“直接说肯定不行,我得好好斟酌一下。”赵寻音来回踱步,忽而想到一人,“不如,暂且借助钦天监吧,他们说的话,陛下想来更容易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