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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兰桂洒脱的很,她本没把兰蜜的话放在心上。平日里兰蜜比她得的东西多了不知多少,她要都生气,早就气死了。

“小孩儿才玩儿那个。”她拧了把兰蜜的脸蛋,“再说了,你会么?”

“我,我就是不会,也不用你教。”兰蜜气哼哼的跑到老夫人身边,这次中规中矩的脱了鞋,坐在踏上盘着腿,低头努力拆九连环。

“阿弥陀佛,总算是安生了。”兰桂双手合十冲着李作尘拜了拜,“姐夫,你可做了件大好事儿!”

李作尘哭笑不得,他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

兰家的规矩,说讲究也讲究,说没规矩,也没规矩。

这大年初一,被兰桂和兰蜜这一闹腾,到现在人已经齐整整坐在屋里了,都还没给老夫人拜年。

李作尘扯了扯兰麝的袖子,又偷偷往老夫人那边儿递了个眼神。

兰麝最近嘴里总没滋味儿,刚才看见身边摆着的蜜橘嘴馋,就剥了一瓣放在嘴里。这会儿李作尘扯她,她虽然明白什么意思,但因为嘴里橘子没咽下去,所以也没起身。

李作尘无奈,他不能不管兰麝自己先起来给老夫人夫人拜年,只能硬着头皮,等兰麝吃完再说。

兰夫人倒是反应过来了,她站起身,像模像样的跪地给老夫人磕头拜年。吉利话都是现成的,年年都那几句,兰夫人想起什么说什么,压根没走心。

老夫人笑呵呵的给了她一对儿绞丝串珍珠的手镯,兰夫人顺手戴上,然后站起身坐好,也学着老夫人的样子,在面前摆出东西来,等着兰麝她们给自己拜年。

兰麝咽下橘子站起身,李作尘赶忙跟上。兰桂愁眉苦脸的瞥了眼兰夫人,娘刚才把自己想说的说了,现在自己还得现想。兰蜜只顾低头拆那九连环,还是豆蔻捏了下她的胳膊,她才跳下来,赤着脚跑下地,站到了兰桂身边。

玉娘摆下蒲团,兰夫人在一边儿打趣,她点着玉娘说人家偏心,刚才不给自己拿蒲团,就白让自己跪硬地。

李作尘是早准备好了的,兰麝只跟着他说就好。两口子长篇大套的说出来,屋子里人其实都没完全听懂,但都觉着李作尘文采不错,也很有规矩。

大姐和姐夫说的太文雅,想不出词儿来的兰桂急中生智,砰砰砰叩了几个响头,她说自己不会说话怕惹祖母和娘生气,所以多叩几个头,让祖母和娘听着解闷儿。

老夫人和兰夫人明知道她是肚子里没词儿说不出来,但都被她逗笑,也没难为她。

至于兰蜜,她是把李作尘的话照猫画虎的拆改了下,从里面捡出几句自己认为好听的重复出来,还喜滋滋的仰着头,等人夸奖。

“啧。”兰桂嫌弃的偏头看着她,“你自己不会说,就学我多叩几个头啊!”

“臭二姐。”兰蜜扑到兰桂身上,要去呵痒。

李作尘生怕她俩闹起来碰到兰麝,赶忙把兰麝搂到自己怀里。

兰桂兰蜜在地上滚作一团,满屋子丫头婆子都在笑,谁也不拦着。

最后还是老夫人实在看不过眼,让玉娘再次出手,才把姐俩分开。

“好了。”老夫人先冲李作尘招了招手,等人走过来,她把一个雕着辈辈侯的白玉坠子放在李作尘掌心,又拿了个瓜瓞绵绵的碧玉坠子给了兰麝。

“娘?”兰夫人眼尖,她认出了那两件儿东西。正想开口问,老夫人淡淡的一眼扫过,她就闭上了嘴。

兰麝和李作尘很是喜欢,这两件儿东西寓意极好,正合现在佩戴。

小两口站在屋子一角,你给我带我帮你挂的,看起来情意绵绵,用兰桂的话说,甜的让人牙疼。

兰桂在老夫人哪儿得了串儿碧玺珠子,兰蜜得了一套五件的紫玉钗。

随后他们四个又给兰夫人拜年,兰夫人拿出四个一模一样的象牙鬼工球,额外又给了兰麝一个玉雕的宝贝如意。

“这是给我孙女的。”兰夫人拍了拍兰麝的肚皮,兰麝赶忙拉着李作尘道谢。李作尘眉头跳了跳,面上虽然笑呵呵的说谢谢娘,实际上心里连啐了几口,觉着颇为不吉利。

他是想要个儿子的,姑娘是锦上添花之物,有当然好,没有也就罢了。而且他现在认定兰麝肚子里这个是男胎,因为兰麝喜酸怕辣,而且身子总觉着不适。他在铺子里听那些干活儿的工人们说起过,酸儿辣女,闺女疼娘所以不折腾,儿子皮实,所以怀着小子的女人总觉着难受。

李作尘也正是因为把平日里兰麝所有的不适都看作是怀了儿子,他心里高兴,才会做小伏低的哄兰麝开心。

若不是兰麝身子不爽,他自己又整日在铺子里忙,李作尘本打算年前再去西山观音庙烧香的。他觉着那里颇为灵验,上次打表升疏响了一声,果然就应验在兰麝有孕上。他想再去做做佛事,好保佑兰麝一举得男,若是能养个双生子,那就更好了。

“大姐的孩子该起个什么名儿?”兰桂抓了抓头发,她们姐儿仨都在香上找,那小侄女也可以在香谱里翻一个名字。

兰蜜跟她想法相同,而且兰蜜还知道不少的香名。所以她扳着手指头,一连说出了好几个。

“冰片、木犀、马蹄、蘼芜、紫茸。”

“兰,冰片?兰马蹄?”兰桂用力的摇着头,“这一听就不是人名。”

李作尘轻咳嗽几声,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现在起名尚早,等孩子落地再说吧。”老夫人在上面淡淡的开口,她知道李作尘在想什么的,但想什么都是白想,麝儿肚子里这胎,一定是女娃儿。

主子们在聊天,玉娘带着下人在地上摆了个圆桌。

桌上放了各色糖果点心、花生瓜子、和肉脯鹅掌鸭舌等下酒菜。兰夫人命人去拿松花酒,一家人团团而坐,边喝酒吃菜,边聊家常消遣。

李作尘在此时越发显得八面玲珑,他对兰麝态度温柔,照顾的也细致。对老夫人和兰夫人都十分恭敬,对兰蜜慈爱有加,连平日里他最不喜的兰桂,今日都给夹了两筷子菜。

兰麝背后靠着个软枕,满桌人,除了老夫人外,只有她坐着雕花靠背椅,足见兰家对她有多重视。

现在看着和乐融融的家人,兰麝觉着满心欢喜,只是还有些遗憾。她想着若是娘在这儿就好了,那样三郎一定会更开心。也不知娘现在身在何处?过的如何?

李作尘察觉到兰麝心情不好,他转过头,笑着把自己手里的酒盅递到兰麝唇边。

“可是因为我们都有酒喝你只能喝蜜水不开心了?松花酒温补养人,你少饮一些,不妨事的。”他心里还有个念头没说出来,他想让自己那未出娘胎的‘儿子’尝尝酒味儿。

初一来烧香的人比往日多了十倍还不止。观音庙一夜未关山门,但前半夜来的人只能在门口请了香候着,子时才能进庙抢烧头注香。

女尼们用桌子围挡住山门,桌上放着粗细高矮各不相等的香,最贵的那种每炷香要五两银子,那香高约五尺,比成年男子的手臂还租,最便宜的就是寻常线香,但近日卖的价格要高上三倍。每年只有这一日,外香不许进庙门,说是怕外香制作的时候沾了污秽,到时候上香非但求不来子,还会遭受厄运。实际上香都一样,只是为了赚钱而已。单这一样,庙里就能赚够一年的柴米。

了缘自然是不能在门口的,主持打发她去后厨帮忙做给香客吃的斋饭。了缘先是不肯,一来是因为她今日想跑,二来她平日里是刷马桶的,怎么好给人做饭呢?

“怕什么?”后厨的女尼往锅里啐了口浓痰,然后用铲子搅了搅,“她们又不知道。”

香客们并不知道给自己做饭的人平日里都干什么差事,初一在庙里吃斋是为了向菩萨表示自己虔诚。庙里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无一不洁,庙里的女尼们也个个慈眉善目,具是西天比丘化身,却不知这后面藏了多少污秽事。

了缘笑了笑没再推辞,她默默的熬粥煮菜,还殷勤的劝别人去前面转转,说自己就能做完这些活儿。

“今日来的香客多,你们都是能说些佛理的,去前边赚些银子多好,何必在这儿烟熏火燎的出苦力?”

兰家这边儿众人酒至半酣,兰麝趁人不注意,往兰桂掌心里塞了个东西。

“给朱璃的。”她用帕子捂着嘴,声音极低的说。

兰桂把那东西揣进袖子,等吃饭时候找了个理由躲出去细看。

那是个赤金嵌红玉骰子,角落处雕了个小小的“璃”字。

朱璃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人,阿玫站在她身边,跟她做出了一模一样的表情。

“大年初一的,你不过年,特意跑来梅城县逛花楼?”

“你当我想?”李疏苦着一张脸,怀里还抱着个包袱,“我要是但凡能给安生在家过年,至于跑出来求你收留么?”

大过年的,花楼虽然没闭门谢客,但也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毕竟这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谁吃拧了跑来这儿消遣?

朱璃让阿玫收拾出一间屋子,自己跑去跟鸨母说那位包阿玫的李公子又来了。鸨母先把掉在桌上的饺子扫落到地上,然后才问朱璃,这位李公子到底是有多喜欢阿玫?喜欢的年都不过了。

“他可能就好这一口儿。”朱璃毫不愧疚的给李疏泼脏水,“反正他给银子,管他呢!”

鸨母觉着朱璃说的在理,花楼开门迎客,只有人家给银子,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爱找什么样的姑娘,就找什么样的姑娘。但她不放心,还是拉着朱璃絮叨了几句。

“那你嘱咐阿玫好好伺候,现如今这么瞎眼的客人,可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