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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今日的事情能有个相对圆满的了结,确实多亏了李疏。

就在鸨母抡鞭子抽阿玫的时候,一直跟踪兰桂的李疏也抢了上来,那一鞭子从他的上臂抽到兰桂小臂,俩人把阿玫护了个严实,自己却都实实在在的挨上了鞭子。

鸨母也没想到还有人会为了花楼的丫头挺身而出,她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但那客人可等不得了,抓着阿玫就要往屋子里去。

“怎么着?我没银子?”李疏扶着自己的胳膊直起腰,从随身荷包里摸出了半两的金子,直接抛给了鸨母。

“这丫头我包了!”

一场闹剧最终得以收场,兰桂本来还不放心,但朱璃看天色不早,就劝她赶紧回去,还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拼着今晚不迎客,也要看好阿玫,绝不会让任何人祸害她。

兰桂三步两回头的走了,她心里多少有些担心,但让她自己都觉着奇怪的是,她并非担心李疏会对阿玫做出什么来,在她心里,更多的是担心鸨母会不会再搞事,或者那位客人会不会真的放手。

朱璃则不这么想,花楼自有花楼的规矩,看上同一个姑娘就拿银子砸。出不起了就老老实实的换人,再没有因为这个还要闹事的道理。但刚才的事儿只能让她信李疏七分,余下三分不信是因为在朱璃看来,只要是男人,便没有百分之百的好人。于是在李疏带着阿玫进房间后,朱璃就寻找各种机会过来偷听。好在今晚她的熟客没来,生客点她去陪酒,她就卖力气给人灌醉,然后随手拉个姑娘丢过去,自己继续趴在门口偷听。

眼下确认阿玫无碍,李疏确实是个君子。朱璃总算放宽心,她看着李疏上臂的鞭伤,心里开始惦念兰桂。

“也不知道她回家上没上药,有没有伤到骨头?”朱璃小声念叨,李疏在那边儿听见了,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假小子不至于傻到不上药吧?”李疏故作鄙视的问。

朱璃摇头叹气,她告诉李疏,兰家最近看兰桂看的严,天黑前就要回家,每日她娘还要来查看。

“我就怕她只顾着遮掩,不敢用药。”朱璃叹了口气,随后又狠狠的咬起了牙,还伸出自己刚修好的指甲,“都怪那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混蛋!不知廉耻的王八蛋!你说说,哪儿有这种混蛋?直眉瞪眼的就去人家姐姐的婚礼上,说什么看上了兰桂!要不她家也不至于看她看这么死!别让我看见那个混账玩意儿,不然我就抓花他的脸!”

李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抿抿嘴唇,人往下缩了缩。

也不知道是因为胳膊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反正兰桂这一夜,是没睡着。

天亮时候素蕊轻声轻脚的从地上起来,兰桂赶忙闭上眼睛装睡。她听见素蕊悉悉索索的收拾被褥,等人出去提热水的时候她在睁开眼,然后翻身起来,努力的装出精神百倍的样子。

“小姐起了?”素蕊提着热水进门,见兰桂神态如常,心里就放心了一多半。

“嗯嗯,没晚吧?”兰桂装模作样的问着,她今天手不方便没法自己洗漱,素蕊递过热手巾给她,她就单手拿着,在自己脸上来回呼噜。

“不晚。”素蕊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单膝跪在床上,仔仔细细的给兰桂擦脸,“大小姐刚才让瑞珠过来传话,说让您等着她,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

“啊?”兰桂瞪着眼睛张着嘴,若是以前,跟兰麝一块儿请安那是常有的事儿,可兰麝成婚后换了院子,再过来自己这儿得绕路,一大早上的,特意绕过来干什么?再说了,她们小两口不一起走,非要过来带自己,可别是知道了什么。

“瑞珠说了,她没告诉大小姐。”素蕊清楚自己家主子的胆色,平日里泼天的祸都敢闯,唯独怕家里人念叨。

“那就好那就好。”兰桂放宽了心,她让素蕊给自己找了件儿宽大的衣裳,又在袖子里塞了几丸木犀香。

祖母、娘、大姐都是常年制香的人,鼻子灵的很,可千万被她们闻到自己身上的药味儿。

昨晚上没自己的事儿,今早上更好,连给小姐梳头的差事,都让姑爷抢了。

瑞珠捧着香发油在铜镜照不到的地方撇嘴,她眼瞧着姑爷给小姐梳了个歪七扭八的发髻,可小姐满口夸赞,竟然说比自己平日梳的好。

“可惜冬日里,没有鲜花。”李作尘伏身在兰麝耳边笑着说道,“麝儿貌美,若是鬓边再簪朵花,更显娇俏。”

瑞珠听见这句话就觉着不好,果然,兰麝满脸飞红的叫她,让她去暖房里搬花。

“要艳些的。”李作尘站直身体吩咐道。

瑞珠脚没抬,她在等兰麝的话。

“怎么不去?”兰麝皱起眉。

小姐平日里喜欢素雅些的颜色,就是这几日新婚,也只穿水红色。可如今,是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瑞珠赶忙往外走,她生怕耽误了兰麝去给老夫人请安,脚步匆匆,没听见在她身后,李作尘说出来的那句酸话。

“你的丫头,倒是忠心。”

“瑞珠从小就跟着我,算起来,也快十年了。”兰麝没听出李作尘话中的意思,还笑呵呵的给人算日子。

“那难怪了。”李作尘笑了笑,从妆台上随手捡个簪子,给兰麝插在发髻上。原来是自小跟着的贴身丫头,那现在不能直接说什么,以后倒是要做个长久的打算。

那簪子是赤金嵌红宝的,兰麝不喜欢这么华贵的东西,以往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为了配那些喜气的衣裳才戴,今日李作尘选了这个,她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李作尘心里盘算着瑞珠的事儿,因为兰麝还没打扮好,他就自己先去更衣,配饰没用兰麝上次给他的和田玉镂空香囊,而是选了个赤金点翠的双龙佩。

他是空着手来的兰家,现在穿的戴的,都是兰家提早预备出来的东西。因为时间紧,荷包玉佩簪子这些配饰还好,衣裳鞋袜都只有冬日里的,其余的要等过了年兰家人做衣裳的时候,再一起做。

因为也不知道他在家时候的喜好,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兰麝和兰夫人挑选的,颜色和样式基本上随了兰麝的喜好,素雅为主,但都是他在李家没见过的好东西。

唯独这个赤金点翠双龙佩,是老夫人送过来的。兰麝不怎么喜欢,就随手放在了一边。

好容易在暖房里选了盆玫瑰,瑞珠一路护着那花生怕冻了。她气喘吁吁的跑进门,迎面看见自家小姐穿的宛如要去拜年,脑袋上还插着平日里最厌烦的那根簪子。

李作尘走过来,选了朵盛放的花儿,兰麝怕他扎了手,赶忙递上个剪子。

瑞珠扯了扯嘴角,就那么看着自己平日淡雅的小姐,今日穿了一身大红织金百蝶衣裙,头上带着赤金嵌红宝簪子,鬓边还簪着一朵盛开的粉玫瑰。

“走吧,咱们先去桂儿哪里。”兰麝挽着李作尘手臂,两个人并肩出门,只留下宛如遭了雷劈一般的瑞珠。

从兰麝现在的院子到兰桂哪儿要绕路,这时候不少下人都在忙着,见大小姐和姑爷走过来了,便赶忙垂手站在一旁,等人到了面前就恭恭敬敬的行礼,口里说着给大小姐姑爷请安。

瑞珠低着头跟在兰麝和李作尘身后,她仿佛能听见那些人心里的话,约莫用不了半刻,兰府里就都知道,大小姐改了性儿,平日里的品味也都没了。

等人等的颇为无聊的兰桂在院子里来回溜达,姐说了要过来,怎么耽误到这会儿?

她此时伤口在隐隐发疼,素蕊一早上给她重新上了药粉,但伤口经过一夜并未愈合,还隐隐有些要发炎的迹象。

在家里,是万万不敢请大夫来医治的。兰桂打算请了安就出门,在街上随便找个药铺,寻个坐堂医生给自己瞧瞧。

“桂儿。”兰麝冲着兰桂招手,她还以为兰桂没起呢,看来是自己晚了。

“姐。”正转悠到院子门口的兰桂听见兰麝的声音,高兴的抬起头,随后她瞪大双眼张大嘴巴,从头到脚的看了兰麝两圈。

“姐,你今天怎么穿这么难看?那簪子平时你不都不戴么?还有那花,怎么戴的跟媒婆一样。”兰桂说话向来直接,她不知道簪子和花都是李作尘选的,只觉着自己平日里漂漂亮亮的姐姐成了走街串巷的媒婆。在她看来,这打扮,都不如胭脂苑那个浓妆艳抹的鸨母。

阿弥托佛。瑞珠在兰麝身后双手合十,总算有人说出自己想说没敢说的话了。

兰麝的脸先红后白,她也知道今日的打扮不好看,但为着李作尘的面子,她也不好说什么。

“胡说。”兰麝瞪着兰桂,又飞快的给兰桂使了个眼色。

兰桂看看她,又看了看李作尘,等看清李作尘戴的那个腰佩以后,心里了然,赶忙开口把话往回圆。

“乍一看有点儿难看,现在看着还行,就,挺喜庆。”

“噗。”兰麝身后的瑞珠,兰桂身边的素蕊,和兰桂院子里几个正在洒扫的婆子一起笑了出来。

李作尘自觉面上无光,他眼皮下垂,在心里给兰桂和瑞珠各自记上一笔,不过在他看来,兰桂是主子,瑞珠是奴才。主子口无遮拦还能容忍,可瑞珠昨日里当着自己面儿给李夫人难看,今日又嘲笑自己,却是十分可恨。

“你别管我。”兰麝生怕李作尘不高兴,她走过去拉着兰桂,说兰桂一样首饰都不用太素净了,要素蕊赶紧去找两件儿,给兰桂戴上。

“我上次给你的香薰球,还有前阵子做给你的香药手钏,怎么都不用了?”兰麝皱起眉抽了抽鼻子,桂儿平日里最厌烦用香,连长留都是碍于家规和从小的习惯不得不带,今日怎么会突然用了这么浓的木犀香。

兰桂脑筋转的飞快,她先拍了拍自己胸口,又微微扯开领子给兰麝看。

“我带着长留,本来没打算再用香的,但是,昨日回来的晚,没洗澡,所以……”她趴在兰麝肩头,声音极低的说道,“你可小声点儿,姐夫还在呢,给我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