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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凡事都是如此,心中若生疑惑,便自然会寻根逐原,试图查询真相。

尤其是李疏,他其实在上次来挖何珩墓的时候就有疑惑,只不过当时夜黑风高,他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恐惧,后来更是碰上了野狗,所以当时无暇顾及,在得手里去之后,又把这疑惑忘了个干净。

现而今发觉这片坟地问题甚多,便又勾起了怀疑之心。

他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就听见素蕊先问了起来。

“二小姐,咱家这片坟地怎么如此荒芜?”

“懒得收拾。”兰桂伸长双腿,十分没形象的打了个哈欠,“你是家生子,应该知道,咱们家每年祭祀只去东边,这边没人来,所以就这样儿了。”

素蕊点了点头,她陪着兰桂来祭祀过祖先,确实未曾往西边来。

李疏顺势递上话,询问李作尘可曾过来祭祀祖先?

“他?”兰桂摇了摇头,“我记得没有,去年我爹刚走,姐姐又怀孕,祖母和娘说家中事多,又怕姐姐出门对身子不好,所以去年只祖母和娘她俩来祭祀了,我们姐妹三人都没过来,李作尘当然也没有。”

“我刚才闲来无聊,顺便看了下。”李疏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合情合理,“你们家入赘的姑爷,寿数都不怎么长。我看祖母身子康健,面相也是长寿之人,再往前的,也都是?”

“都是。”兰桂打了个哈欠,她靠在车壁板上,随着车摇晃,微微闭上眼睛。素蕊赶忙抽出一条薄被给她盖好,就在李疏以为兰桂要睡觉,准备日后找机会再问的时候,兰桂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问这个,我小时候也曾问过祖母。”兰桂抬手掀开车帘,虽然马车已经走远,但她还是往坟地方向看了看。

“祖母怎么说?”李疏好奇的问道。

“祖母说,那是他们的报应。”兰桂声音和神色都淡淡的,“我当时没听懂,就又跑去问娘。那时候,我爹身子有些不好。没后来那么重,当时我记得,只是时常倦怠。我跟娘说话,让他听见了,他便生了气。说是兰家祖上不积德,所以祸及子孙,我娘连生两个女儿,便是证据。”

“两个?”李疏皱起眉。

“嗯,当时还没有蜜儿。”兰桂摆了摆手,“我记得,娘当时没理他,牵着我的手,送我回房。娘说,他们活不长,是因为当年做了错事。自己做下的事,哪怕别人都不知道,自己总是清楚地。这些事日日夜夜压在心头,人便会良心不安,所以会短寿。”

原来是这样。

李疏长叹口气,兰夫人这话原是有些道理的。人思虑过度,便会伤心血,心血不足,便会日渐羸弱,最终落得个短寿的下场。

“就像我爹。”兰桂重新闭上眼睛,声音极轻,若非仔细倾听,她的话便会淹没在车轮声里。

“他当年做恶太多,我们姐儿仨,怕是都遭过兰姐儿这番罪过。”

朱璃今日来了月信,所以闭门谢客。

鸨母命人煮了鸡汤花胶,百合燕窝粥等几样补品给她送来,又看见李疏兰桂过来找她,便吩咐下去,说今日不管来了什么贵客,都不许去朱璃那里罗唣。

“现如今,我是这儿的摇钱树,所以她待我很好。”朱璃没上妆,面色白中透青,看样子是疼的厉害。但疼不耽误她牙尖嘴利,说摇钱树的时候,她抬手指了指地上半人高的宝石盆景,那是昨晚上一个客人送的。

“喏,就跟这东西一样。”

兰桂十分配合的点头拍巴掌,跟素蕊、阿玫一起夸赞朱璃,李疏翻了个白眼儿,抓过朱璃的手诊了脉,随后开了个方子,让素蕊和阿玫去抓药回来熬煮。

“衣裳穿的厚些。”李疏虚点着朱璃领口,“什么季节了,还穿纱的?”

“你当我乐意?”朱璃皱眉撇嘴,“那宝石盆景,是我用两支舞换来的。跳舞只能穿这个,我穿棉衣跳客人还不气跑了。”

“现在没客人,也没见你穿厚的。”屋子里现在只剩下朱璃、兰桂和李疏自己,好在刚有人送了滚水过来,李疏给朱璃灌了个怀炉,又泡了壶茶。

“懒得找。”朱璃懒洋洋的抱着怀炉取暖。

兰桂也起身,在朱璃衣柜里挑挑拣拣的没选出合适的,索性抽过了朱璃床上的被子,给朱璃裹在身上。

她本来还想用腰带缠住,但朱璃手脚挣扎,李疏也一直在旁边阻拦。

“端午都过了!”朱璃挣扎出一身汗,小腹绞痛好了不少,“要吃肉粽明年请早!”

“人肉酸。”兰桂看看手里的腰带,撇撇嘴坐回去喝茶,又从桌上捡了块鹿脯塞进嘴里。

“是,哪儿有鹿肉好吃啊!”朱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怎么?现在口味儿跟着人家走了?”

“你瞎说!”兰桂吐出口中鹿肉,上去捏朱璃的脸,“我本来就爱吃这个。”

朱璃边笑边往后躲,躲一半儿又坐回来,挺直腰背看着李疏。

“你先出去。”

“啊?我惹你了?”李疏不明白怎么就开始赶自己,但他脑子转的快,话出口已经明白过来,自己红了脸,转身走到门口,用后背堵上了门。

屋子里,朱璃咬牙启齿的让兰桂赔自己那条才上身的轻纱舞裙。兰桂一边帮朱璃换衣裳,擦椅子,一边连连点头答应。

李疏在门口听得好笑,这两个女孩儿都是天真烂漫,待人赤诚。现在想来,朱璃和桂儿两人,当年一个是官家小姐,一个是商贾之女,这样的出身差别,在京城中,是难做朋友的。可两人相识的时候,朱璃坠入风尘,桂儿女扮男装来这里寻乐子,又是身份有差,原本高的那个低了,低的那个高了起来。谁知两人就此相交,眼下算算也就是一年左右的光景,她俩已经成了之心姐妹,虽无血缘,但跟同胞也不差什么。

所以说,这人,身份不分高低贵贱,若要区别,只看人心。

他不由得又想起兰家西边坟地里埋的那几位,这些人怕是都跟李作尘一样,自入兰家,便苦心算计筹谋,最终累及心血,落得早死下场,万般算计,终归成空。

中品香陆续摆上铺面,虽然量不是很多,但也够暂时维持。

王千曾顺忙前忙后,又要盯着香坊,又要收拾库房。

李作尘名义上是来替兰夫人在香铺坐镇,实际上由于铺面和香方的伙计都顶用,管事的王千、曾顺经验老到,他除了做账和偶尔应酬外,便再没什么可忙得了。

他赶在午后去了趟小院儿,但没顾上找月影儿或者莲花风流,只从小院儿里拿了些金叶子走,临出门时,还特意叮嘱他娘最近几日不要上街走动。

“我那边儿稳步进行,一切顺利。虽然兰家认识您的人几乎没有,她们现在也没心思上街,但凡事总怕万一。”

“放心吧。”聂娘凡事都听儿子的,今日听了儿子说,已经开始对兰姐儿出手,为的是让兰家以为兰姐儿不中用了,好早日让兰麝再怀一胎。她半点儿没心疼孙女,反而觉着儿子计谋高深,很是聪明。

“这几日我就不过来了。”李作尘冲他娘笑了笑,“月影儿和莲花的药,您盯着她们用。我算着日子,这个月肯定是不成,兰麝还未回奶,总要再等一两个月。”

聂娘自己算了算,觉着儿子说的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她并不知道李作尘盘算的并不是让兰麝再怀一胎,甚至在李作尘的计划里,就算兰麝为了调香丢了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在有些人看来,除了自己以外,别人的命,都是脚下的垫脚石。

肃亲王已经把自己看好的两个人都送到了当今圣上御前,一个早封了才人,另一个更是势头盛,封了昭仪。

贵妃娘娘也重蒙圣宠,她表面上与新上来的二位佳丽不合,实际上三人在肃亲王的调教下沆瀣一气,共同为他在宫中做事。只不过,贵妃娘娘更了解肃亲王为人,现下虽然在他手下被拿捏着,但一直默默收拢证据。

在她想来,自己只要有证据在手,不管肃亲王这番谋划是成是败,自己都有退步抽身的余地。

“皇后最近,似乎在笼络赵昭仪。”贵妃娘娘玉腕高抬,勾住肃亲王的脖子。

“哦?”风月才住,肃亲王这会儿腰身酸软,正靠在软枕上醒神。

“她跟我说,皇后这几日都暗自让自己的宫女过来送赏,但并未让人记录。”娘娘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自己起身,背对肃亲王穿衣。

起初,肃亲王以为她是心生嫉妒,在自己面前挑唆,因此并不想搭理。但听了后面的话,便坐直身子,把贵妃娘娘重新搂入怀中。

“你跟我细说说。”

背冲着人,自知他瞧不见自己的面色。贵妃娘娘冷笑了一下,又飞速调整好表情。

她半转身体,手从枕头下摸出个俏色玉雕莲叶双鱼的镂空香囊。

“这东西,是皇后赏下的,我、王才人、赵昭仪都有。原本我也没当回事儿,但是昨日赵昭仪来找我说话,她腰上就带着这个香囊。走动间,我听见香囊里有声音。起初,我以为是放的香丸硬了,还拿出一匣子来送她,结果她出门的时候,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我发现这香囊里光华流转,想必,另有玄机。”

肃亲王眯起眼睛,这事儿,赵昭仪并未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