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是才给我做了个荷包?怎么又做了这个?”
一番帐中风月过后,李作尘懒懒的靠在软枕上,手上盘玩儿着月影儿递上来的香囊。
“最近秋虫多。”月影儿只穿了个单裤和一条水红色的肚兜,起身去给李作尘倒茶,“我想着这香囊方便添换香品,所以才赶着做出来。”
她温温柔柔的端着茶盏,依偎在李作尘身边,也不用李作尘伸手,自己把茶捧到人家嘴边,喂人家喝。
“兰家是做香的,我怕用了旁的她们闻出来,所以只做了个空袋子给你,随你回去添换。”
李作尘今日被月影儿服侍的心欢意畅,这会儿听了这个,便趁势搂着月影儿的脖子,又欺身上去。
月影儿不过略作挣扎,装作失手的样子,故意砸了手上的茶盏。
偏房里笑闹声传出来,在正房里的聂娘笑着摇了摇头,院子里洗衣裳的莲花站起身泼了残水,转身去厨房里预备晚饭。
她知道月影儿藏了东西,也大概知道月影儿把那东西加到了什么东西里。
肚兜是兰家小小姐用的,她告诉李疏,是有提点的意思。至于月影儿在李作尘荷包和香囊里加的东西,她就不准备说了。
有些人可救,有些人,该死!
大半个时辰后,李作尘才从偏房里走出来,他先去正房跟自己娘打了个招呼。临出门的时候,又吩咐莲花去偏房收拾地上的茶盏残片。
“声音轻些。”李作尘边说边走,“月影儿睡了,别吵醒她。”
莲花点了点头,先推开门送李作尘出去,而后拿了扫帚簸箕,去偏房打扫。
月影儿其实并没睡着,不过是当着李作尘的面儿拿乔而已。这会儿见莲花进来,她便用胳膊支着头,看莲花扫地,趁势取笑。
“前阵子你得意,现在又怎么说?”
莲花并不回应,只小心仔细的扫着地。
月影儿撇撇嘴,她最近不打莲花了,一方面是这人怎么打都不出声,实在没趣儿。另一方面,是她现在更恨旁人,而且对自己的将来另有一番打算。
“我劝你,也别太老实。”月影儿叹了口气,她改为趴在枕头上,看着莲花抿了抿嘴。
她不喜欢莲花,觉着莲花笨。而且初来这小院儿的时候,虽然不是她自己乐意,但终究抢了人家的名字。
月影儿是好听,可,莲花才是自己的本名。这事儿存在她心里,她不敢跟李作尘和聂娘发泄,便往下磋磨起莲花来。
再往后,她成了李作尘的外室。她也想过,就在这小院儿过日子也挺好的,可她怕。这没名没分的日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她才拈酸吃醋,争着抢着想法子,为的就是有一日撕破脸的时候,能让兰家给自己个名分,这样自己才能有日后的安稳。
随后,李作尘又收了莲花。
她嫉妒,生气,又无法阻拦。于是越发恨起莲花来,可自打上次听见聂娘那话,她想了又想,觉着莲花与自己一样,都是那娘俩脚下的泥。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谁也没比谁好受些。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月影儿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她该恨的,该怨的,该磋磨的,从来不是莲花,而是那对儿狠心的母子。
茶盏是月影儿故意砸的,因此碎的厉害。莲花用扫帚扫不干净,就弯下腰,想用手捡。
月影儿捡起自己床下的鞋,砸到了莲花胳膊上。
莲花抬起头,还是那张没表情的面孔。
“你是不是傻?”月影儿翻了个白眼儿,“用手?扎不死你!拿香胰子来,在地上滚一圈儿,碎瓷片就都扎到胰子上了,回头扔了就行。怎么?你还替他们娘俩省着银子?”
说完,月影儿自己翻了个身,不再搭理莲花了。
莲花在哪儿呆站了一会儿,半晌咧嘴笑了笑,转身去找胰子。
等都收拾好了,莲花端着簸箕出来想去倒掉,没想到聂娘站在正房门口叫她。
莲花脚下略微迟疑了一点儿,没像往日那般直接过去,而是先把簸箕放到了偏房窗下。
聂娘皱了皱眉,莲花走过来后,她扬声问那簸箕里是什么。
“少爷不小心砸了茶盏。”莲花“老老实实”的回答。
聂娘笑着摇了摇头,她还以为是月影儿砸的,所以才高声问出来,想不到是三郎不小心。
月影儿在屋里猛地坐起身,咬着下唇,听院子里的动静。
“夫人有什么吩咐?”莲花低头扯了扯嘴角。她了解聂娘的脾气,自己儿子怎么都好,旁人就是脚底的泥。一个茶盏,若是李作尘砸的,那聂娘连问都不会问,若说是月影儿,聂娘必然要有一番啰嗦。
“也没什么大事。”聂娘拍了拍莲花的肩膀,她喜欢莲花这幅老实的模样。好调教,好拿捏。
“家里的药不多了,你们少爷最近常过来,怕不够。你待会儿拿着方子去抓药,回来熬上,跟月影儿一起吃。”
聂娘自袖子里抽出李疏开的药方,李作尘和兰麝已经合房,那偷龙转凤的计划便要开始行动了。
莲花点点头,这药是怎么回事儿她心里有数,所以也不迟疑,拿了方子和钱就走。但出门前,她带走了那个簸箕,把簸箕里面的碎瓷片找个地方埋了,等买了药,又买了个新的回来。
小院儿晚上大门紧闭,聂娘自己在屋子里吃饭。月影儿和莲花一个在里间屋伺候,一个在厨房和正房间往来穿梭,端菜端茶,收拾碗筷。
月影儿捧着汤,脸上笑意盈盈,劝聂娘多喝一些。
“这阵子天气燥,这雪梨瘦肉汤夫人多喝点儿,润肺的。”
聂娘前些年受了不少苦,现在虽然日子过得好了,但身上难免落些毛病。咳嗽,腰腿酸痛,还有冻疮,都是常犯的。
现在月影儿捧到面前的汤正合她用,因此聂娘多喝了一碗,又吃了几块儿雪梨。
“你们也下去吃吧。”聂娘放下筷子。
这小院儿自有小院儿的规矩,每日三餐,聂娘先吃。她吃剩的撤下去,才是月影儿和莲花的。至于粗使婆子和那小丫头蝶儿,则是在厨房里的灶台边吃饭。
以往,月影儿并不觉着有什么。因为聂娘吃的不多,而且月影儿有心眼儿,她自己想吃的东西,往往会多做一点儿,在厨房里留出来,或者把盘子放的远些,这样能保证她不吃聂娘剩的。可今日,月影儿是自己下厨做的菜,聂娘面前的分量并没多多少。
现在聂娘不吃了,月影儿跟往日一样,吩咐莲花进来撤盘子,她又服侍着聂娘喝了一盏茶,等聂娘开始在灯下做活儿了,她才从正房里出来,直接走进厨房。
莲花就在厨房里坐着,聂娘剩的菜都原封没动的放在那儿。
“蝶儿她们呢?”月影儿先偏头往正房那边儿看了一眼,然后才开口问道。
“吃完回去了。”莲花起身去烧火,她没说自己为什么没吃,也没说为什么蝶儿和婆子没动聂娘剩的菜。
月影儿笑了笑,自己动手把剩菜倒入泔水桶,然后洗洗手,一把推开灶前的莲花。
“你做饭太粗,我可吃不下。”
“那我打下手。”莲花退开半步,转身摸了几个鸡蛋。
“若不是今日你带走了那簸箕,我还当你是个傻子。”月影儿低头炒菜,用手背摸了摸脸上的汗水,半点儿不见平日那秀气的模样。
莲花没出声,只用脚踢了踢泔水桶。
“药怎么办?”月影儿炒好鸡蛋盛在盘子里,转手递给莲花。
“放心吃。”莲花把盘子端到桌上,又去拿蒸屉里的馒头。
月影儿手上顿了顿,随后笑了起来。
“成,我也不问你,你说放心吃,我就吃了。”
她又炒了个肉菜,然后才转身回来,跟莲花对坐吃饭。
“以后跟今日一样,我但凡给她们娘俩做的,你都别碰。”
“我知道。”
“我核算着,得攒些银子。”
“嗯。”
“我已经攒了些,你呢?”
“没有。”
“你……,怎么不活活笨死你!”
“不会。”
“听我的,以后我告诉你怎么弄!”
莲花憋笑低头吃饭,月影儿越想越生气,兜头给了她一巴掌。莲花反手打回去,气的月影儿弯腰要脱鞋。
两个人自来这小院儿一直不和,直到今日,方才算是和心和气。只是莲花不打算把李疏吩咐自己的事儿告诉月影儿,一来这事儿机密,她应了李疏,跟谁都不说。二来万一东窗事发被聂娘或者李作尘发现,她自己顶就罢了,不必牵连月影儿。
月影儿此时,也跟莲花有差不多的心思。
她自觉身子已经破了,不值钱。所以索性勾搭了个药铺的小伙计,这才弄来了五石散。起初她是想祸害兰麝和兰姐儿,但随后她就想明白了,自己该恨的人,是聂娘和李作尘。她也一样不打算把这事儿告诉莲花,只让莲花今后注意饮食也就是了。免得日后被那娘俩发现,再牵连无辜。
“你听他说了没有,姐儿聪明的紧,我做的肚兜不穿。”
“嗯?”
“不穿正好,省的日后,我良心不安。”
“哦。”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觉着我就没有良心?”
月影儿作势要去抓莲花,莲花敏捷起身,先跑出了厨房。
人没打着,桌上还留着吃光的盘碗。
月影儿边骂便挽着袖子收拾,她算看出来了,这莲花也就是装老实。以前在家,想必也是个活泼淘气的。
想到这儿,月影儿眨眨眼睛,落了几滴泪水。
在家时,谁不是天真烂漫?没想到自己落入这泥坑里,又做了那么多恶事。现如今,身子残破,能求的,也只是日后安稳度日。